到了十四那日, 知槿打扮妥當在前院花廳等候。謝遠州坐在主位,冷眼看着這個野種,跟喬氏長的實在是太像。謝遠州看了幾眼不悅的轉過頭去, 等趙姨娘母女兩個過來一家人吃了早膳這才往英國公府行去。
到了英國公府所在的當陽道, 已經門庭若市, 一條大街上看去全是京城勳貴之家的馬車。女眷所乘馬車直接駛向側門, 而謝遠州則帶着謝知鬆和謝知航去了前門。
知槿和謝知棉所乘坐的馬車在離側門不遠的地方停下, 早有婆子等候在此,見倆姑娘走來,笑着迎上來, “是謝家姑娘吧,裡面請。”
而另一頭當陽道另一戶人家裕王府大門打開, 世子顏如玉扶着裕王妃從後門出來, 正巧看到知槿一行人進了大門。顏如玉腳步微頓, 神色黯淡。
裕王妃看在眼裡,想想裕王的態度, 不禁嘆氣安撫的拍拍顏如玉的手。
進了側門,上了軟轎,顛來顛去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方停下。然後有得臉的丫頭迎上來,帶着二人進了花廳。
還未進去,便聽到裡面嬉笑的聲音, 玩鬧的聲音。大丫頭巧翠掀開簾子讓兩人進去, “姑娘來的晚了, 許多人家都已經到了, 二位先去給太夫人請個安吧。”
“多謝。”知槿微微頷首。這樣的日子一般都是當家嫡母帶着子女前來赴宴, 奈何謝遠州對外一直聲稱喬氏臥病在牀不宜出門,而趙姨娘這等地位的人出不得門, 故此今日只有知槿這長姐帶着謝知棉前來赴宴。
“呦,這就是謝家的兩個姑娘吧,長的真俊。過來讓老婆子瞧瞧。”英國公府太夫人是今天的壽星,穿着無一不精,看上去雖然樸實無華,卻件件精緻。
知槿和謝知棉行了禮上前站在太夫人身前,太夫人拉着兩人的手誇讚一番,又從小丫頭那裡取來兩個翠綠色的鐲子給兩人戴上,“薇姐兒,過來帶兩個妹妹去偏廳玩兒吧。”
“唉。”傅薇答應一聲,上前來拉住知槿的手笑道:“兩位妹妹隨我來。”
知槿和知棉與太夫人行了禮跟着傅薇去了,英國公府二房太太孫氏笑吟吟道:“祖母,聽說這謝家大姑娘之前做過尼姑呢。”
太夫人平日最信佛,聞言卻皺眉,“好端端的孩子怎麼的做過尼姑?”
孫氏用帕子掩嘴笑了笑,這會花廳裡的人都靜下來,聽這新聞,孫氏滿意的環視一圈,接着道:“聽說這大姑娘剛生下來時便被歹人偷了去,這前年剛回京城,認回謝家。而且,這姑娘之前和秦將軍訂過親,去年卻突然退了親,也不知是真是假。”
孫氏與趙姨娘算是遠房表姐妹,私下裡得了趙姨娘的好處,故此敗壞知槿的名聲。而且她知道今天太夫人舉行壽宴,還爲了給世子爺相看媳婦,世家大族最注重的便是名聲,而退過親的姑娘,就算長的再好,也是不爲人喜的。
“孩子們的事情,咱們大人啊是管不了。”今天這樣的場合江氏自然也來了,聽到孫氏的話心裡不喜。
孫氏笑道:“是啊,像秦將軍這等人才京城多少貴女趨之若鶩,這謝家也是不知好歹,竟然主動去退親....”
江氏盈盈一笑,淡淡道:“究竟什麼心思,我倒是不想猜了,總的是別人家事,說多了無意。”意思就是說這些別人家的家事,你管的太多了。
孫氏有些尷尬,訕訕道:“那是自然,聽說是這謝家大姑娘主動要求的呢。”誰家姑娘會主動談論退親的事情,除非是不知廉恥之人。
果然孫氏話一出口,太夫人的臉沉了下來,轉頭對英國公夫人道:“這個還是算了,再看看其他的。”
江氏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心思卻想着剛纔見到知槿的樣子。一年未見,個子長了不少,小臉也長開了,普一進來看見自己,她都看到知槿眼中隱含的激動,這樣的好孩子竟然被這些無知婦人說的如此不堪。
孫氏眼珠子一轉,笑道:“不過他們家二小姐謝知棉卻是好的。禮儀也好,模樣也出挑。”她說完,英國公夫人臉色不悅,“我兒是世子,怎可娶個庶女。”
孫氏癟癟嘴,“雖說是庶女可卻是當成嫡女養大的,比一些所謂的嫡女要好的多。”她是英國公府二房的,二房老爺傅演是庶子,而孫氏自己也是庶女出身,自然聽不得國公夫人說庶女不好。
“好了。”太夫人有些不喜,對於庶子庶女本來就不喜,現在孫氏竟然推薦一個庶女,她的孫子是國公府的世子,將來可是要繼承國公府的人,妻子必定是要大家閨秀,嫡女才行,“這事先這樣吧,只可相看嫡女,庶女什麼的東西不要帶到眼前。”
老太太發了話,孫氏趕緊閉了嘴,再也不敢提謝知棉的事情。甚至有些後悔爲什麼要答應趙姨娘的請求,在老夫人面前爲謝知棉說話的事情。
那邊知槿與謝知棉隨着傅薇到了偏廳,便見裡面三三兩兩的一些姑娘正在談天說笑,見有人過來,不由得看向跟在傅薇身後的兩人。
英國公府大姑娘傅芸笑着站了起來:“好標緻的姑娘,薇姐兒,快告訴我這是哪裡來的小仙女兒?”
衆人大多掩嘴笑了,一羣小姑娘大多十四五歲,小的也得十多歲,看見這對姐妹花過來,無不好奇的看過來。
傅薇微微一笑,拉着知槿的手介紹道:“這是謝大人家的大姑娘,謝知槿。旁邊這位是二姑娘謝知棉。她們父親現在任戶部左侍郎。”
大家閨秀相聚也是看家裡地位的。有小門小戶的對她們露出羨慕之色,有類似於韓國公府這樣的大家則看不上她們小門小戶的小家子氣。
韓國公府嫡長女李秀瑤不屑的冷哼:“莫不是那前些天剛退親的那位?聽說以前是個尼姑?”說着也不看她們二人,轉頭對傅芸道,“貴府邀請客人的時候都不看重名聲嗎?”語氣頗有怪罪之意,似乎與知槿同屋而坐辱沒了她一般。
傅芸一滯,這李秀瑤實在可恨,人都已經請來了,非得讓自己下不來臺,心裡雖然這麼想但面上不顯,仍舊端莊含笑說道:“若不看名聲,怎的請了姐姐來的?祖母可是聽說了姐姐端莊大氣,秀外慧中才特地讓我邀請姐姐呢,你這麼說真是傷了妹妹的心了。”
聞言,李秀瑤心下一喜,她今年十七歲了,這兩年相看了不少世家公子都沒定下親事,上個月去臥佛寺偶然遇到英國公世子陪着太夫人上香,讓她一見傾情。今日前來赴宴的姑娘們,哪個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唯恐入不了太夫人的眼。衆人皆知英國公府世子傅品最是孝順祖母,太夫人的意見他很大程度上會接受。
適才她認出了謝家姐妹,卻也被這姐妹倆的好顏色所震撼,尤其是那個謝知槿,容貌氣度更是上上品,饒是傅薇這等相貌的姑娘都生生被比了下去,也就那丫頭沒心眼,甘心帶着這兩朵花來映襯自己無顏色。
可傅芸的一番話又讓她有些後悔,她今日來應該展現的是大度端莊,而不是小肚雞腸。她有些懊惱,歉意的看了眼傅芸,“是姐姐說錯話了,還望妹妹不要介意。”
其他姑娘都收緊呼吸看向這邊,讓李秀瑤很是下不來臺,她都這般說了,傅芸肯定不會糾纏了吧?
可誰知這時,本該李秀瑤的話出口就該掩面哭泣離去的謝知槿卻笑了,看着李秀瑤道:“李姐姐歉意的話應該是對我說纔對吧?李姐姐是大家閨秀,名門望女,雖不是我等低賤小官之女所能企及的,但是今日我們同爲英國公的客人,姐姐卻出言侮辱於我,怎可跟主人家道歉,而真正受傷害的人卻放在一邊呢?”
傅芸嘴角抽了抽,不由多看了她一眼。這姑娘有意思。她剛想開口緩和氣氛,卻見李秀瑤噌的站了起來,盛氣凌人的指着謝知槿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我是韓國公府嫡長女,而你只是二品官員上不得檯面的女兒,還被退過親,有什麼臉在這裡指責我?”
這話說的刻薄而傷人,傅芸和傅薇俱皺了皺眉,這李秀瑤在韓國公府囂張也就罷了,在外做客也絲毫不收斂,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贊同,而傅薇則想着宴席結束後要將此事告知母親,大哥的妻子定不能選這樣的人家。
而謝知棉則怨毒的看着謝知槿,都怪她,惹了這些貴女的不高興。她今日本來是想看她笑話來着,可是爲何沒人理她,還連帶着將謝家也罵了進去?
傅芸剛想開口勸阻,卻見謝知槿盈盈拜了一下,雙眼含淚,低低道:“是妹妹錯了,李姐姐不要生氣,像我這等小官之女不該頂撞韓國公嫡長女。”
在場的姑娘有許多朝廷大員之女,有的甚至連二品也達不到,聽到謝知槿委委屈屈的道歉,突然有些看不下去。韓國公府確實在京城名氣很大,韓國公手中也握有一些實權,可她們這些官吏之女就該任由欺負了?
謝知槿是做過尼姑,可她自小被人偷走送上山又不是她所願意的,她被父親給退婚,也不是她願意的。
一時間這些小姑娘都非常同情知槿,偷偷的對李秀瑤指指點點。李秀瑤本來看知槿認錯還挺得意的,誰知這些剛剛聊的好的姑娘們開始指點她,這讓她如何受的了,頓時拿帕子掩嘴哭了起來。
外面那些夫人早已聽到動靜,派了丫頭過來詢問,得知原委後英國公夫人帶着韓國公夫人匆匆來了。
英國公夫人見氣氛凝重,對傅薇道:“薇姐兒,你帶謝家姐妹去園子裡轉轉,省的悶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