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槿病了三天,秦晉守了他三天,當然都是晚上她睡着時纔來,在她醒前離去。沒有人知道他來當過登徒子,只知道白日裡將軍精神不太好,但是還堅持來看她。
月半和月回對秦晉崇拜不已,在知槿醒來時大誇她們將軍多麼的善解人意,多麼的對人好。
“姑娘,我跟你說奧,你昏睡的時候將軍每天都過來看你,還讓你病好之後再去蒸饅頭。而且你剛生病的時候將軍竟然過來親自餵你喝藥,那動作好溫柔~~”月回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知槿,趕緊彙報這兩天的事情。
這話讓知槿嚇了一跳,這冷麪嚇人的將軍有這般好心?
知槿燒已經退了,只覺得渾身神清氣爽,不顧月回月半的阻攔到院子裡轉了幾圈。
江氏來看過她幾次,每次都笑眯眯的看的她渾身不自在。
她正在院中轉圈,江氏身邊的翠柳來了,見她身子大好,笑道:“姑娘總算是好了,夫人好生心疼呢。這不聽說姑娘身子大好了,讓女婢叫姑娘過去說話呢。還囑咐讓姑娘多穿一些。”
知槿對江氏很是感激,笑意盈盈問道:“姐姐等我片刻。”
說着進了屋在月回和月半的服侍下換了厚厚的衣服,這纔跟着翠柳去了。
知槿這些天在月回、月半的教導下,也知道了不少大戶人家的規矩,這會跟在翠柳身後進了江氏的房間,先盈盈下拜然後低着頭等候江氏的問話。
想到那日知槿初來時的可憐,這幾日瞧去卻也有了大家的風範。江氏滿意的瞧着知槿,半晌才笑道:“過來坐下說話。”
知槿抿脣淺笑,然後坐到江氏身邊。
江氏示意翠柳,翠柳行禮然後帶着月回和月半出去將門關上。
知槿有些驚訝,不安的瞧着江氏,不知道這個溫和的夫人是有什麼事情問自己。
江氏瞧出她的驚恐,握着她的手只是笑道:“你可想找回家人?”
知槿一愣,沒想到自己的心思這麼容易就被人看了出來,但是一想到能夠找到自己的父母,眼睛也亮了起來,下意識的點頭,“自然想的。”她做了十三年的尼姑,加上上輩子的十五年,除了師父無人關愛,若是能夠找回家人,她自然是高興的。
江氏含笑點頭,看着少女一下子亮起來的眸子,心中也是疼惜。這般大的姑娘卻不能承歡膝下,卻在外這麼多年,待人接物雖然無甚缺點,卻看上去謹小慎微膽小怯懦了些。
“你若是想找回親生父母,我倒是可以讓晉兒幫忙。”江氏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真的?”知槿眼睛一亮,心中也是高興。上一世自己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的事情,誰知重活一世卻意外的有了父母的消息。
江氏將她的喜悅看在眼裡,卻想起在皇宮看到的那孩子還有庶出姑娘,恐怕嫡出的也是不受寵的,於是試探的問道:“只是,若那家人不喜歡你,或者是不想認你,那.....”
她沒說下去,知槿卻明白了,她咬咬脣,低頭斂眉,淡淡的道:“即便是那樣,我也是想找到家人的。就算不認,也起碼知道自己從哪裡出來的,好歹讓我問一句爲何扔下我就是了。知槿也不敢奢求太多的。”
江氏有些心疼,滿眼憐惜之意,瞧着眼前的姑娘,心裡有些不忍。常人家的姑娘這個年紀哪個不是嬌養着,唯獨這個小姑娘卻從小生活在尼姑庵裡,到了這般大都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
她不是個不明理的閨閣婦人,她自幼也有父兄照拂,衣食無憂,可瞧着兒子瞧這姑娘的眼神,她明白兒子是動心了,自己的傻兒子找來什麼在蒸饅頭的理由,這些都是藉口罷了。
憑她蒸的再好,不也就是饅頭?
也虧得這姑娘心思單純,以爲讓她蒸饅頭就是蒸饅頭,自己將她當姑娘養着也沒有其他的心思,這樣好的姑娘比那些大家閨秀不知道要好多少。
“夫人?”許久知槿見江氏發愣,啞然的瞧着江氏。
江氏回神,慢慢道:“只是聽晉兒說了一句,所以我先來問問你,你是否有關身世的物證?”
知槿擰眉,回道:“有件小衣服,上面繡着我的名字。”
“拿來我瞧瞧可好?”江氏問道。
知槿點點頭,便起身出去,不多久回來,手中拿着一件幼兒穿的衣服。
江氏接過來,摩挲着,雖則過去十幾年,但是衣服保存的很好,摸上去若說是新的也不遑多讓,料子雖不說多名貴,卻也不是尋常百姓家能夠穿的起的,必定是富足人家的孩子。
再抖開,在小衣裳的領口繡着兩個字‘知槿’。卻沒有姓氏,但是瞧着這件衣服,還有眼前蹙着眉緊張兮兮的姑娘,心裡也確定了幾分。
只是現在還不好確定,自己也不知道謝家爲何將孩子扔了,於是將衣服疊整齊,交給知槿,握住她的手,憐惜道:“你也別多想,這麼多年過來了,找父母也不是容易的事,這件事我去和晉兒說讓他注意查找,你就安心在府上住着,我們也不會虧待你。”
一席話說的很是溫暖。這十幾年來,唯有師父這般溫柔又溫暖的對待過她,旁人莫不是冷言冷語。一時間心裡很是感動,眼淚就盈盈充滿眼眶,感激的瞧着江氏,“謝謝夫人。”
——
秦晉下朝回來,江氏將他叫過去,說了知槿的事情。一向少言寡語的秦晉難得臉上起了憤怒之色,“這謝家可真不是東西。好好的女兒竟然說扔就扔。”之前還有不確定,現在卻基本確定了。
“唉,也許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說不得。左右知槿已經十幾年無父無母,也不急於這一時,竟是個可憐的孩子。”江氏心下嘆息,又暗暗觀察秦晉的神色,哪知秦晉常年在外早已練就不怒不喜的功夫,饒是語氣憤怒,臉上也不見有什麼變化。
江氏又將知槿衣服的事情說了,末了才說:“我估計這事九成九是謝家了。唉,真是作孽啊,好好的姑娘竟扔到亂葬崗裡頭。”
秦晉眉頭緊皺,從江氏屋裡出去,招招手,有黑衣人飛快的落在跟前,秦晉吩咐道:“去查查謝府。”
這廂秦晉想着調查謝府,那邊謝府沒幾天便來了秦府。
謝遠州親自攜禮到了秦府,經過門房稟報,這纔在秦府管家的帶領下去了前廳。進了院子,秦楊已經等在那裡,見他過來,只是淡淡的打個招呼,並不熱絡。
這樣的待遇讓謝遠州有些不悅,怎麼說自己也是二品大員,總比秦楊官大上幾分,現今自己親自來訪雖說不用迎到大門外,總歸有個好臉色吧?可誰知竟是這樣的面相。
謝遠州有些不悅,卻也不好表現出來,十幾年爲官總比秦楊多些體面。他也省的,這秦楊不過是仗着兒子現今在聖上面前受寵罷了。況且自己今日來本就是爲了兒女親事,也不好撕破臉皮,當下擠出一絲笑容,拱手道:“老弟,今日哥哥可是來討杯水酒喝了。”
“大哥何必客氣。”秦楊勉強笑着,將人迎進偏廳。丫鬟上了茶,謝遠州拂開茶葉靜靜的喝着,而秦楊卻如老僧入定般一言不發。
過了半晌,謝遠州更加的不悅了,當下放下茶盞,笑問道:“賢侄今年二十一了吧?”
秦楊渾濁的眼睛瞧着同樣渾濁的謝遠州頷首:“是啊,過了年就二十二了,孩子都這麼大了,真是讓老夫操心啊。”
“不知賢侄如今可曾許親?”謝遠州開門見山不繞彎子,直接問了出來。
秦楊一愣,沒料到這謝遠州直接說了出來,只是呵呵直笑:“哎呀,這小子根本不聽勸,只說沒碰到讓他心動的。可這天底下的婚事哪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一番話說出來,雖是挑明瞭秦晉尚未婚配,又挑明婚事自然由父母做主。一時將謝遠州的心弄的七上八下的。本來還有些底氣,可瞧着這秦楊分明是在拿喬,絲毫不往自己女兒身上引,不免有些急迫。
謝遠州爲官多年,在爲人處事方面總是比秦楊要厲害些。只是微微的讚許秦晉年輕有爲,勢不可擋。將來也是大有作爲。話鋒一轉又想起自家不爭氣的兒子一般,嘆息道:“唉,小子知鬆卻是個不學上進的,現今在國子監也是讓夫子頭疼不已。”
秦楊聞言皺眉,言語間爲何只談庶出的孩子,據他所知,這謝遠州還有一個嫡子纔對,於是不經意的笑道:“我怎麼記得知航賢侄在國子監深受夫子喜愛呢?”
聞言,謝遠州一滯,他本欲從知鬆入口,去說一番知棉的好話,這秦楊卻將由頭扯到知航那裡去了。他本對知航不喜,當然也不關注,以至於對於知航的瞭解還不如一個外人。
“知航那孩子外人面前還算老實,只是知鬆和知棉也是好的。尤其是知棉更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謝遠州老臉一橫,兀自說起謝知棉的優點出來。
秦楊心裡暗罵這個老不休,面上卻不好得罪他,招來丫鬟吩咐道:“吩咐廚房炒幾個菜,待會叫上將軍一起過來陪謝大人喝兩杯。”
丫鬟行禮出去,這邊秦楊又和謝遠州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謝遠州什麼目的,秦楊一清二楚,但是想到謝家那個女兒是庶出,心裡總是不大願意。這謝遠州總歸是二品大員,又佔着戶部這肥缺,自己也不好拿定主意,倒是讓兒子過來聊聊,讓他自己決定吧。
兒大不由爹似乎說的就是這麼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