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越來越濃,氣溫也越來越低,知槿身體大好後又恢復了往日的習慣,每日早起蒸饅頭。這日她起了大早,外面還有些黑,小心翼翼的沒有吵醒守夜的月半,邁着步子出了院子。
聽雨小築到廚房有段距離,知槿縮縮脖子,邁着步子快速的朝廚房走去。薄薄的晨霧籠罩着整個院子,霧濛濛的,看不清晰。路過朝暮居時便瞧到一個黑色的人影,正朝這邊慢慢的走來。
知槿想都不想轉身便走。但是還沒等她跑出十步,衣領便被人提起,整個身子懸空了起來。這樣的待遇讓知槿感到熟悉,當日在九如庵可不就是這男人將她提了起來?
“繼續跑啊?”陰沉的聲音自頭頂響起。知槿掙扎着,那人將她放下,但是她卻再也不敢跑了。
知槿回頭,低着頭,吶吶道:“將軍早。”真夠倒黴的,一天見三次已經很讓人不爽了,竟然又碰見了,還是早上沒人的時候。知槿皺眉,好瞧的眉毛皺在一起,心裡暗暗腹誹。
站在自己跟前那男人絲毫沒有覺得自己將一個姑娘嚇壞了,聲音冰冷帶着絲絲的無奈,“我是鬼嗎?見着我就跑?”
知槿的臉憋的通紅,她很想說就是你嚇着我了,可是拿人手短,自然不敢這般說,憋了半晌她才吶吶道:“不、不是。女婢着急去做饅頭。”呼,她終於找到一個像樣的理由。
可顯然這個理由站不住腳,她等了半晌也沒等來回話,大着膽子擡起頭來,見面前的男人面冷如霜,卻偏偏又俊逸異常,一雙好瞧的眉眼雖然含着冰冷,知槿卻從中瞧到了一絲無奈,還有....溫柔?
顯然是她想多了,而且近距離瞧之後知槿驚訝的發現自己並沒有那麼怕他了。難道是怕習慣了嗎?要知道以前她碰見他腿都會打顫呢,爲何這次卻沒有打顫?反而有些心慌?
在將軍府住了些日子,知槿倒是安逸。在九如庵的時候便是每天干活唸經,現在還俗了,還在這麼好的宅子裡生活,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每日只肖做三頓饅頭,便有美食可吃,美衣可穿,還有兩個可愛的小丫頭陪着她聊天。時不時的陪着江氏,日子過的好不自在。
經過這些日子,知槿也從江氏口中瞭解了秦晉不少。知道這人面冷心熱,再見他時也少了懼怕。
男人身上不可一世的氣勢壓迫的知槿的腦袋越來越低。自從來將軍府決定還俗以後她已經不再戴着尼姑的帽子,現在頭頂一片毛茸茸的,看上去手感不錯的樣子。
秦晉皺眉盯着知槿的後腦勺,想象着毛茸茸的觸感,手不自覺的伸了出去,在毛茸茸的腦袋上揉了揉。
知槿身子一頓,不敢置信的擡頭。這男人這是在幹嗎?是在調戲她嗎?
秦晉意識到自己的動作,看着知槿小鹿般的眼睛,有些尷尬的收回手,揹着手佯裝鎮靜的走了。
知槿如遭雷劈一般站在秋風中凌亂。
天色大亮,有下人已經起來打掃院子,知槿遠遠的聽到月半的聲音,當下回神。
剛剛的那一幕應該沒被人看到吧?那個鐵面般的將軍可真是個奇葩啊,對着自己光禿禿的腦袋竟然能夠下手,真是怪異的厲害。
“姑娘起牀怎的不叫醒月半。”月半嗔怪着將手中的披風裹在她的身上,天寒露重若是得了風寒就不好了。
知槿抿脣笑笑,眼角的淚痣生動起來,月半看癡了,也不忍心責怪,知道她是去廚房,便跟她一起去了廚房。
忙活了一早上,饅頭終於蒸好,知槿和月半帶着饅頭去了飯廳,卻沒看到秦晉的身影。
知槿也是驚訝,這些天但凡她過來送饅頭,秦家人都會坐在飯廳,雖然衆人看她的眼神怪異,但也因爲她是秦晉安排來的也不敢多說甚麼。
江氏笑眯眯的指揮丫頭接過饅頭,伸手拿了一個,“嗯,真香啊,晉兒不在我們也可以一飽口福了。”
那眼神看的知槿心一慌,不由得低下頭去。
“嗤。”有人嗤笑出聲。
知槿不好意思的擡頭,意外的看着秦萌正一臉鄙夷的看着她,見她望去,秦萌夾了筷子菜,不懷好意道:“呦,還臉紅了?難不成知槿姑娘瞧上我大哥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德行。”
這話說的一點禮貌都沒有,秦楊倒不覺得自己女兒說的不對,本來他對兒子留一個還俗的尼姑在家就頗有微詞,現下看那女子的神態倒是真的對兒子有意一般。而且兒子將人留在府中的理由也是牽強附會,由不得他多想。
而江氏卻是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姑娘的,身世可憐不說,性子又溫順,這些天在府中安分守己,除了去廚房蒸饅頭基本不出院子,偶爾自己叫她過去聊天也是溫溫柔柔的,她對知槿感覺很好。
秦萌一貫被秦楊慣壞了,說話也不注意,正好秦晉不在,更加放肆。本來她以爲江氏會和以前一樣默不作聲,誰想江氏竟將筷子一放,收起笑容,冷喝道:“放肆!知槿是將軍請回來的貴客,哪裡由得你在這胡鬧。姜嬤嬤,將小姐送回去,這規矩什麼的也該學學了。”
秦萌臉色一白,不安的看向秦楊。
秦楊臉色陰沉,不悅的看向江氏,“不過是孩子多說兩句罷了,好好的吃飯吧。”末了看一眼知槿說道,“知槿姑娘可有家人?若是有家人和親戚我們也好送姑娘回家。外面再好終究還是自己家比較好。”
一番話說的知槿面紅耳赤,一個當家老爺說出這種話來,無疑是打了她的臉了。但是她又不是秦楊請回來的,在這將軍府就算要走也應該是秦晉攆她纔是。
她自幼孤苦,當然想找回家人,可就算在這將軍府也是安安分分的,並沒有礙着他們的眼,不過是多吃點飯罷了,就讓這家裡一個兩個的看她不順眼了。
江氏看着她發白的臉色,冷笑的看向秦楊:“知槿是晉兒請來的,就算要攆她走,也得晉兒同意才行。姜嬤嬤,送小姐回去。”
姜嬤嬤是江氏的陪嫁,在這秦家只聽江氏的命令,年輕時候也曾跟着江氏習過武,這會聽到江氏的命令直接上前,恭謹的說道:“姑娘請吧,不要爲難老奴。”
秦萌委屈的看着父親,卻見父親雖然惱怒卻也無可奈何。姜嬤嬤見她不動,上前伸手將她扯了起來,在她掙扎中帶離了飯廳。
秦羽雖然是秦萌的胞兄但是掂量了現下的情況後,明智的選擇了默不作聲,自己的妹妹是什麼樣子他清楚的很,也是該管教管教了,倒是這個知槿姑娘,還真不能小覷了。
想罷他擡眼看向秦都,這小子就是個混不吝,根本是看熱鬧,恨不得更亂一些纔好。眼睛亮晶晶的,滿眼的幸災樂禍,見秦羽看過去,臉噌的收起笑意,面無表情的低頭吃飯。
秦羽嘴角抽搐,覺得這個家裡的人可都是奇葩啊。
一頓早飯,雖然秦晉不在,但是也是不歡而散。
早飯後,秦羽和秦楊去衙門當差,秦都去進學,知槿則被江氏拉着逛將軍府。
在將軍府這些日子,知槿過的謹小慎微的,不敢有任何差池。雖然江氏將她當成客人,還派小丫頭伺候她,但是她明白自己不是什麼小姐,對她這般照顧,只是看在秦晉的面子上罷了。
想到秦晉,知槿皺了皺眉,今天早上的事情讓她凌亂了許久。自己竟然被當成小狗一般被摸頭,而且早飯的時候明顯是秦晉躲着她的。
她的這種狀態被江氏看在眼裡,不由得問道:“你和晉兒.....”
知槿回神,聽到江氏的話不由得臉紅了起來,“我和將軍什麼關係都沒有。承蒙將軍在尼姑庵的時候救了我,知槿感激不盡。”
江氏暗暗的觀察知槿的表情,見她嬌羞的紅了臉,心裡更加的滿意。她也不明白爲何一見知槿就喜歡上了這姑娘,只是初看是閤眼緣,後來相處更加的滿意,除了身世,似乎也沒的詬病。
若是謝家能認回女兒,是不是等知槿和秦晉的事情定下來就名正言順多了?
越想越覺得可能,臉上不由多了些笑意:“別害羞,你今年也十三了,還有兩年就該及笄,就可以相看婆家嫁人生子,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也沒個女兒,你就當我是你孃親吧。”
話說下來,知槿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她淚眼婆娑的看着江氏,心想這若真是自己的母親該有多好啊。
但是她活了兩世也從未有過這麼好的運氣,最大的運氣是師父撿到她沒讓自己被野狗吃了,再就是逃離了那尼姑庵在進城有個安身之地。
“夫人.....知槿真的、真的很感激將軍與夫人的愛護,知槿一定不會忘了將軍和夫人的恩情的。”知槿哽咽着,心裡卻是溫暖的。
“傻孩子。”江氏打心眼裡疼惜她,愛憐的拍拍她的後背,知槿順勢靠着江氏,覺得很溫暖,很開心。
就是那個冷言冷語的將軍,她也是感激的。雖然看着害怕,那人卻從未對她施以暴行或者動輒打罵,甚至在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收留了她。連帶着薛朗兄弟都有了安身之地。
薛朗兄弟被秦晉留了下來,在喬風手下習武,聽說天份不錯,狠得武師父的賞識。
雖然知槿面上不說,但心裡感激。
秋風吹過,將軍府的花園裡也只剩下些晚秋的菊花還未謝去。在秋風的撫慰下也是蕭瑟一片。
月半看着不遠處的亭子裡依偎在一起的兩人,不知道的還真的以爲是母女。知槿的事情月半也聽了不少,也是一陣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