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白輕舟語氣淡淡, 扭頭和女先生打過招呼後,帶着田妍靜便向外走。
出了學堂後,田妍靜試着想將白輕舟的手甩開, 掙扎了一番, 卻未能成功。
“你還要牽到什麼時候?”
“牽到你上馬車, 省得你不小心會在這跩一下。”白輕舟另一手托住田妍靜的腰, 將她扶上馬車後便鬆開了手, “進去吧,我們回家。”
田妍靜回頭看向白輕舟,難得乖巧地應了一聲好。
白輕舟亦向着她勾了勾嘴角, 跟在她後頭上了馬車。
在馬車上坐定後,白輕舟看向田妍靜:“你從哪兒學的認字?我之前竟不知道。”
田妍靜撇撇嘴, 看着有些不開心。她小聲地嘟囔了一句:“你從不關心我, 哪裡會知道我會什麼不會什麼?”
白輕舟默然片刻, 嘆了口氣:“這確實是我做得不對。”
田妍靜一愣,看向白輕舟的眼睛中滿是震驚。她再三確認了身邊坐着的人, 這長相、這坐姿、這神態,確實是她認識的白輕舟,這讓她愈發覺得驚訝。
“怎麼了?”白輕舟聳聳肩,又開始嘆氣,“我之前一直想着, 你大概會和明軒一樣, 有什麼想要的, 都會直接跟我說。原來……也罷, 之後我會多多關注你的心思。當然, 你若是有什麼想要的,可以直接告訴我, 若是合理要求,我不會拒絕。”
田妍靜重新衡量了一番這段話的重量。上次聽白輕舟這麼說,她還覺得想笑,此刻她心中卻有了點不同的想法。
一路回到田家,白輕舟讓田妍靜先回屋子隨意看看方纔女先生送的字帖,轉頭便去找了田雅寧。
田雅寧不在自己房間,白輕舟一問才知道,她正在飯廳和田芷蘭一塊兒吃飯。
白輕舟沒有猶豫,立刻又往飯廳趕去,她到的時候,田雅寧正抱着田芷蘭準備給她餵飯吃。見白輕舟回來了,她慌忙將碗放下,抱着田芷蘭向白輕舟問安。
“坐着吧坐着吧。”
白輕舟擺擺手,在桌子的另一邊坐下了。她看看被田雅寧抱在懷裡的田芷蘭,眉頭微蹙:“芷蘭,從你姐姐懷裡下來。”
田芷蘭有些不明所以,只覺得白輕舟語氣很嚴肅,她不由得便有些害怕,忙不迭地按照她說的做了。
“過來。”白輕舟向着田芷蘭招招手,後者乖乖地靠了過去,她握住田芷蘭的手,語重心長地道,“芷蘭,你已經是個大姑娘了,不該再讓姐姐餵你吃飯了,你看,哥哥姐姐都在自己吃飯,你也可以的……對嗎?”
田芷蘭抿脣思考片刻,小幅度地點點頭。
“那,自己吃吧。”
白輕舟將碗勺放到田芷蘭手中,田芷蘭乖巧地接過了,邁着小短腿想要坐到椅子上,卻沒能坐上去。白輕舟將她提到椅子上後,她便開始動作生疏地扒起飯來。
看着田芷蘭直接把一小團飯扒到了桌子上,田雅寧眉頭一皺,似乎想說些什麼,卻沒敢開口。
白輕舟站到田芷蘭身後,小心地握住田芷蘭的雙手,幫她調整了一下姿勢,免得她會繼續糟蹋糧食。她手把手地教了一陣子後,田芷蘭便完全掌握了自己吃飯的技巧,一口一口將碗中的食物吃了個乾淨。
“好了,去玩吧。”
白輕舟又將田芷蘭從椅子上抱到地上,拍拍她的背,讓她跟着奶孃去了之後,方纔轉頭向着田雅寧笑了笑。
田雅寧一怔,有些侷促地將手攏在一起,低下頭沒有繼續同白輕舟對視。她開始擔心是否是因爲自己沒照顧好妹妹,白輕舟纔會讓妹妹自己吃飯。
“走,我帶你去鋪子裡看看。”
白輕舟先一步起身向屋外走去,田雅寧輕輕咬住嘴脣,終於下定決心跟了上去。
這是她記事以來,第一次出門。於她而言,需要坐轎子去的地方,就是極遠的地方,她本以爲,自己只有出嫁那日,纔會出這趟遠門。
坐在轎子裡之後,田雅寧表現得不安至極。
白輕舟想了想,稍稍拉近了與田雅寧的距離,握住了她的一隻手,語氣溫柔地道:“雅寧,我先同你簡單說說田家的商鋪田產有哪些,你好好記一記,待會兒上手會快些。”
田雅寧被白輕舟這句話轉移了注意力,乖巧地應了聲好後,便認真聽起白輕舟的介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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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輕舟帶着田雅寧在總鋪子裡待了將近半天的時間,總算將該介紹的都介紹了一遍。
“都記清楚了嗎?”白輕舟轉頭看向田雅寧,嚴肅地開口問道。
田雅寧一下緊張起來,再三確認了自己的記憶,表情逐漸變得不安:“女兒、女兒未能全部記住……”
“這樣麼?”白輕舟微微蹙眉,“若只是聽一遍,確實不大容易記住。這樣吧,明日起,我教你認字,下次你直接用紙筆記上,這樣便不容易忘了。”
田雅寧正覺得辜負了白輕舟期待,心底暗暗自惱着,聽到後者這個提議,她想也不想便應了好,應完她才覺得有些不對。她從未考慮過自己讀書識字的可能性,就算田妍靜已被白輕舟安排着準備入學了,她也沒想過這件事。
但眼下的情況……
猶豫良久,她終究沒有再開口拒絕。
回到田家後,白輕舟還有話要同田雅寧說,田明軒的丫鬟已經急匆匆地衝出來,面上一派驚慌之色:“夫人不好了!少爺他餓暈過去了!”
白輕舟愣神了一瞬間,立即配合地表現出了緊張不安:“怎麼回事?快帶我過去瞧瞧!雅寧,你讓管家去請個大夫來!”
她並不是真的擔心。
田明軒那身體素質,說一句“健壯如牛”也不爲過,如今只是餓了他四頓飯,不可能一下就出大問題。眼下這局面,這丫鬟和田明軒在配合演戲的可能性更大,故而她並不緊張。
田雅寧卻想不到這些彎彎繞繞,此刻是當真有些慌亂,忙不迭便去找了管家,動作快到那丫鬟都來不及阻止。
見丫鬟在原地站定了,白輕舟瞪了她一眼,催促道:“還不快帶路!”
丫鬟一咬牙,帶着白輕舟奔向了關着田明軒的那間屋子。
屋門已經被打開,田明軒躺在窄小的木牀上,正緊閉着雙目,狀況看起來當真不太好。
牀邊擠了不少的丫鬟小廝,各個神情不安緊張至極。看到白輕舟進來了,這種不安緊張直接轉換爲了驚惶。
白輕舟一挑眉,意識到這羣人之所以這麼害怕,原因可能在原主身上。
原主是真的將田明軒當成了個寶貝,所以田明軒若是磕到碰到了,就算是他自己鬧騰出來的傷,原主也會遷怒到照顧者身上。這些丫鬟小廝平日裡受多了這種委屈,此刻自然會條件反射性地害怕。
白輕舟心底暗歎一聲“作孽喲”,擡頭語氣平靜地對着一屋子人道:“此次讓明軒出了這檔子事,是我的錯。你們且下去吧,由我來照顧他,也算將功贖罪。”
屋子裡的人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的時間,稍稍鬆了口氣,腳步齊整地離開了屋子。田明軒的那個丫鬟卻沒有動,白輕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也下去吧。”
“可是……”
白輕舟的語氣稍強硬了幾分:“下去。”
“……是。”
目送着那人離開屋子後,白輕舟拖過一把小椅子坐在牀邊,目光如炬地盯着牀上的田明軒,一動不動。
饒是田明軒已經緊閉着雙眼,也感受到了這股視線。他莫名覺得後頸有些發涼,愈發不敢睜開眼睛“醒來”。
白輕舟就想看看這小兔崽子能裝到什麼時候,這時候有耐心極了。
兩人就這麼僵持着,直到不久後田雅寧敲響了房門:“母親,管家將大夫請來了!”
“進來吧。”白輕舟從椅子上站起,從牀邊退開爲大夫讓出了位置,方便他爲田明軒看診。
大夫將望聞問切都試了一番後,眉頭逐漸皺起:“夫人,少爺的身體……瞧着無甚大礙,許是……”
“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勞煩您跑這一趟了。”白輕舟向着大夫感激一笑,轉頭讓田雅寧帶着大夫去管家那兒領診金。
等到屋子裡又只剩她和田明軒兩個人之後,白輕舟輕笑一聲,開口道:“還要裝昏到什麼時候?再裝下去,只怕你就要真的餓暈了。”
田明軒一翻身從牀上坐起,向着白輕舟怒目而視:“你……!”
狠話還未出口,他的腹部傳來“咕嚕嚕”好一陣驚天動地的聲響,他的臉猛地一紅,到嘴邊的話說不出來了。
白輕舟含笑望向他:“你什麼時候認識到自己錯了,我便什麼時候給你飯吃。”
田明軒的表情愈發難看,臉都有些發綠了:“我又沒有做錯事!我需要認什麼錯!”
白輕舟雙手環胸,面色冷了下來:“你真當你在學校乾的那些事兒我都不知道嗎?之前看你還有些向學的心思,我才勉強忍了你那些破事。既然你已經不準備學好了,我不如好好培養培養田家的女兒們,至少她們比你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