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我重男輕女?(十一)

田明軒只能感覺到來自己面前言語挑釁的人變少了, 卻不知理由爲何。他又懶得深究,此事便不了了之。

要說田家有哪裡不大順利,便是幾個女兒的婚姻大事了。

起初, 是田雅寧三人忙於事業、無心婚姻, 此事便被長久擱置, 直到錯過了她們最適宜談婚論嫁的年紀。

再後來, 她們雖然有了一番作爲, 卻又因爲身爲女性各方面都過於強勢,大部分男子都擔心娶這樣的妻子回去會被壓一頭,不敢上門提親。而那些上門提親、想要直接入贅田家享福的人, 她們看不上,白輕舟和田明軒也不會同意。

於是這事兒就越拖越久。

田雅寧最初接受的教育告訴她, 作爲女性, 無論她曾在外面闖出了怎樣的一番天地, 最終仍是要嫁爲人婦、相夫教子的。

所以,在剛過了適嫁年齡的那段時間, 她是真真切切焦慮過的。只是她沒敢過於表現出來,生怕自己的情緒會影響到兩個妹妹,讓她們跟着着急。

一段時間過後,她才猛地發現,家中似乎只有一人在爲此事煩惱。於是她找到白輕舟主動說起此事, 得到的回答讓她驚訝了很長一段時間。

“妍靜和芷蘭早便做好不出嫁的準備了, 我田家的女兒, 自然是不愁嫁的, 只看她們想與不想。到目前爲止, 我尚沒選中配得上她們的人,她們也沒看過眼之人, 這事自然擱置了。其實對她們而言,一個人的生活反倒更自在些,成家只會拖慢她們進步的腳步。”

田雅寧聽完後,開始覺得是自己格局小了。她再看向白輕舟時,後者卻彷彿看透了什麼,向着她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若是雅寧想要嫁人,我可以着手爲你安排。不過,此事不要過於着急,緣分總會來的。”

“多謝母親,但女兒方纔認真想了一想,此事果然還是急不得。”田雅寧這話說得稍有些言不由衷,可她原先焦慮的情緒確實稍稍減輕了一些。

拜別白輕舟後,田雅寧回到房間仔細思考了一陣子,總歸還是說服自己放下了這件事。其實她爲這事着急,更多還是出於對兩個妹妹的擔憂,她身爲長姐若是不出嫁,妹妹也不能越過她先一步嫁人。

既然妹妹並不急着嫁人,她的壓力一下就小了很多。

只是,田雅寧心底還是覺得,田家不能斷在她們這一代。她和妹妹的婚姻都遇上了困難,能有進一步發展之人……似乎只剩下田明軒了。

正好田明軒也到了該娶妻的年紀,田雅寧仔細一合計,開始幫田明軒相看人家。

這事被田明軒得知後,他也不曾去找田雅寧多說些什麼,而是偷偷地做了一番自己的安排。

反正城中關於他的閒話已不算少,他並不介意這樣的流言再多一些,乾脆地自己派人出去放話,就說因爲自己一事無成,田家的家業不會留一星半點在他身上,他雖是田家的兒子,其實地位也就和府中的小廝沒什麼兩樣。若是真有姑娘要嫁給他,只怕要跟着受苦一生。

白輕舟起初確實是不想留半點家業給田明軒,但畢竟他已經改了性子,和幾個姐妹關係也不錯,眼下就算她想如此安排,那三位姑娘也不會答應,所以這話是假話。

在聽到這些流言後,白輕舟便大概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但並不準備插手。

等到在生意上忙了好一段時間的田雅寧回過神來,注意到無人願意給自己弟弟做媒時,事情已經變得有些不可收拾。她最開始還以爲是有人有意陷害自己的弟弟,待查清一切都是自己弟弟所爲,她又大吃了一驚,並意識到自己可能好心辦壞事兒了。

這一次,姐弟兩個敞開心扉好好地談了一回。

當田雅寧問到田明軒“不想有個自己的孩子嗎”,後者的一句話,反將她聽得怔愣許久。

“姐姐,我問你,你開了這麼多學校,資助了那麼多的女孩子讀書,在你看來,這些孩子是不是已經可以等同於是你的孩子了?”

“我確實不是很想結婚生子。若只是想要個孩子繼承家業,誰說得清這孩子以後會變成什麼樣,會不會將母親與姐姐辛苦賺來的錢敗在無意義之處?我幫助姐姐辦學校,我看那些孩子,就和自己孩子一般無二,田家的錢用在他們身上不是剛剛好?”

田雅寧再一次意識到,是自己格局小了。

通過這夜的長談,田雅寧總算了解到田明軒無意於嫁娶之事,也總算徹徹底底解開自己心底的心結。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弟弟是真的長大了,更覺得他那番話說得很對。

自這夜起,田雅寧將一顆心分成了兩半,一半用於經商,一半用於勤勤懇懇發展教育事業。若是被她發現了無錢讀書的孤兒,她還會選擇其中喜歡的幾個帶回家中悉心教養,真正將她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這麼做了之後,她竟再也沒糾結過婚姻一事,整個人的心態都平和起來。

誰都沒想到,田家這一輩最後會成家的人是田妍靜。

白輕舟得知消息時,也吃了一驚——田妍靜竟和她麾下的一名軍士訂下了終身大事。

只是那人雖是田妍靜的下屬,但亦有品級在身,兩人的關係若是挑明瞭,恐怕會引起上位者——尤其是帝王——一些多餘的想法,所以田妍靜雖與對方兩情相悅,卻並未將此事公之於衆,僅僅告訴了家中之人。

此事一出,田家便如費油遇水般炸開了鍋,田雅寧、田芷蘭和田明軒都用各自的方式對那軍士全方位無死角的調查,直到確認對方當真是個值得託付的良人,她們這才放下心來。

宣佈完這一消息便出了遠門、爲國征戰的田妍靜對這一切全然不知,等她和家人聯繫上,她們都已同意了這門婚事。她只覺得家人很開明,倒是什麼都沒多想。

兩人真正成婚,卻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田妍靜一生爲國,戰打了不少,傷受得更多,在三十歲時便因累計的舊傷無法繼續上戰場。她對於官位什麼的並無想法,且意識到自己退出朝堂將有利於妹妹的晉升,便乾脆地辭官回家。

那軍士選擇了和田妍靜同進同退,最後直接做了田家的上門女婿。他做上門女婿,田家倒是沒人反對,這婚事便總算落實下來。

因着田妍靜的身體狀況,兩人成婚後並沒有要孩子。她步了姐姐的後路,和丈夫一塊兒,將多餘的精力投在了教育事業上。過去田家的學堂只能教文,有了她的參與,學生們還可選擇習武,跑到這兒來的孩子便更多。

唯一成過婚的田妍靜都是這麼個情況,更遑論其他壓根兒沒等來自己緣分的田家人。

許多人都在背後偷偷笑話田家——就算家大業大又如何,最後連個能繼承家業的人都沒有,今後又有什麼人能記住她們曾存在過?

唯有田家人自己想得開。

於她們而言,學堂中由她們資助、撫養長大的孩子,已與親生子無異。

其他人擔心的事情也沒有發生。這些孩子是知恩圖報的人,將田家的事兒一代代傳了下去,她們的名字,比那些只會在背後說酸話之人閃耀得久上許多許多。

^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白輕舟看向身側站着的雲渡,眼中情緒幾經變換,卻始終一言不發。

還是雲渡察覺到她的不對,率先打破了沉默:“白小姐可是有問題要問我?不妨直說。”

“那我便直接問了。”白輕舟深吸一口氣,試圖讓情緒沉澱,卻沒能成功,“你對我的感情,是否……”

仍是雲渡,猜出了她想問的話,直接地給出了答案:“是喜歡。我喜歡白小姐,在作爲你任務對象的時候喜歡上的。”

白輕舟心裡一陣咯噔聲:“那你應該知道……”

“我明白,那時候我只是白小姐的任務對象,你對我的照顧就和剛纔那個任務世界中對田家幾位小姐是一樣的。”雲渡面上一派雲淡風輕之色,彷彿說起的只是一件小事,“對於白小姐的喜歡,只是我個人的情感,我能自己處理好,白小姐不必太過在意。”

“……我明白了。”

雲渡能如此,白輕舟反倒無法保持平常心,此刻的她甚至有些不敢擡頭直視對方的眼睛。畢竟,問題是由她引起的,若不是她疏忽,雲渡會在自己的世界過完一生,而不是在被更改了既定生命軌道後站在這裡。

爲了轉移注意力,更主要的是爲了避開眼下尷尬的局面,白輕舟忙拿過下一份合同便準備奔赴新的小世界。

手中的合同又是份特殊合同,雖沒有標上紅字,角落裡卻用黃色字體標註了“可自由行動”。

白輕舟一挑眉,覺得自己最近這運氣似乎有些好過頭了,什麼特殊合同都能遇上。

迅速將合同瀏覽過後,她向着雲渡的方向微一側頭,卻沒有對上對方的視線:“那麼,我們直接出發?”

雲渡平靜地應了一聲好。

在白輕舟不曾注意到的時候,雲渡的眼神變了幾變,最後逐漸堅毅起來,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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