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輕舟將雲渡留在了她的辦公室, 自己一個人去了上峰那邊。等她一臉懵逼地回到自己辦公室時,正好與從她辦公室出來的同事打了個照面,她點點頭算作打招呼, 做了好幾次深呼吸, 卻始終無法平復心緒。
她怎麼也沒想到, 自己竟然會犯下這麼大的錯誤還渾然不覺——她竟然把任務對象帶回了現實世界!
這種事, 饒是她那見多識廣的上峰, 也從未遇見過。
在上峰那邊,她看到了雲渡的身份資料,也看到了在屬於雲渡的那個小世界中, 她以師尊身份和雲渡相處時的一點一滴。直到這時,她才終於想起來雲渡究竟是何方神聖。
瞭解了基本情況後, 上峰交給她一份新任務, 要她直接和雲渡談談, 看看雲渡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這次是時空局這邊出了紕漏,時空局自然要擺出態度來, 做出一點退步。具體來說,時空局給雲渡提供了選擇的權利,他可以選擇回到自己的世界,可以選擇前往任意一個小世界,若是他想, 也可以選擇加入時空局。
最後的這個選擇, 是上峰在考察了雲渡於小世界中的表現後, 臨時加上的。
白輕舟這廂還在猶豫不決, 不知該以何種姿態去面對雲渡, 辦公室的門卻從裡面被人打開了。她一擡頭,正好對上雲渡的視線, 她趕忙擠出一點笑容:“雲渡,具體的情況,我的同事應該跟你說過了?”
上峰叫走她瞭解情況的同時,也派了人來向雲渡做說明,她猜想那人應該就是剛纔從她辦公室出來的那一位。
雲渡點點頭:“我都瞭解了。”
同樣作爲當事人之一,雲渡看起來比白輕舟要冷靜許多,他面上只有一派平靜之色,似乎眼下發生的只是一件小事。
他這樣的態度,多多少少感染了白輕舟,白輕舟深吸一口氣,總算是冷靜了下來:“那麼,你做好決定了嗎?”
雲渡閉上了眼睛,將眼底的情緒稍稍壓下去一些後,方纔睜眼看向白輕舟:“我希望能留在時空局,可以嗎……白前輩?”
“前輩”是雲渡剛剛從時空局工作人員那裡學來的詞,他猶豫了一瞬,乾脆地用上了。
聽到雲渡喊自己“前輩”,不知道爲什麼,白輕舟總覺得有些違和:“當然可以。順帶一提,你不如直接喊我名字?叫前輩還挺奇怪的。”
雲渡點點頭,有些生硬地喊出白輕舟的名字後問道:“我之後需要做什麼?”
“我去幫你辦一下入職,你若是不介意,就繼續作爲後輩由我帶着,你覺得如何?”
見雲渡沒有反對意見,白輕舟當即走向自己的辦公桌,翻出一份入職合同遞到雲渡跟前,剛想讓他看看,又猛地想起雲渡的身份,忙將合同收了回來。
在此之前,雲渡全然沒接觸過這樣的合同,上面的內容,他未必能全部理解。
白輕舟思考片刻,用簡單且全面的敘述將合同上涉及的東西給雲渡說明了一遍,等雲渡確認過沒有問題後,她將鋼筆遞給雲渡,教了雲渡如何寫硬筆字,並引導他在正確的地方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這樣就好了。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白輕舟,以後你在時空局的各項任務,都有我負責。”白輕舟笑着同雲渡握了握手,“等你準備好,我們就前往下一個任務世界吧。”
雲渡的嘴角勾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我……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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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你究竟是誰派來的人?身上怎麼帶着這麼多毒藥?”
白輕舟剛一睜眼,便注意到自己喉前停着一柄閃着寒光的刀。她轉頭去看持刀之人,這一微小的動作卻使得刀鋒劃破了她的皮膚,當即便有些許鮮血順着傷口流出。
她這還沒什麼反應,持刀之人自己倒是嚇了一大跳,忙將刀拿遠了些:“對、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但你今天不說清楚別想走!”
白輕舟總算看清了持刀之人長什麼模樣,並順利將他與合同上的照片對了起來。
很好,這就是她這次的任務對象,原主的弟弟——許棟。
她看向許棟,笑了:“怎麼?我身上帶着毒藥,我便不是好人了?這毒藥不能是我爲自己準備的嗎?”
許棟皺了皺眉,剛想出言反駁,忽見白輕舟從隨身帶着的荷包裡取出一點藥粉在脖子上一抹,血立刻便被止住了。
白輕舟似笑非笑地看向許棟:“這種藥粉若是內服確實是致命的毒藥,但若是外敷,便是能即刻止血的良藥,這個回答你可還滿意?”
“這……”許棟沉默片刻,將刀收了起來,向着白輕舟一抱拳,“誤會了姑娘,是許某的不是,還請姑娘原……”
“諒”字尚未出口,許棟忽然眼前一黑,直直地向着前方倒了下去。失去意識前,他聽到白輕舟不輕不重地說了句:“雖說這毒藥是我爲自己準備的,但我也沒說不會拿它來害人啊。你今日不由分說便抓我傷我,這筆賬我還是要算的,你就好好睡一覺吧……”
之後的事許棟便不清楚了,他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等到許棟醒來之時,他發現自己正躺在朋友的醫館裡。他看向牀頭坐着的人,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雲渡?我怎麼會在你這裡?”
“一位姑娘送你過來的。”雲渡放下茶盞,沒有看許棟。
“一位姑娘?你還記得她長什麼模樣、往哪邊去了?”許棟一下就想到了今天那位被自己攔住的白衣姑娘,一掀被子便想從牀上坐起,卻忽然頓住了動作。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下半身竟然完全失去了知覺。
許棟的臉“唰”的一下便白了:“雲渡……我這是,怎麼了?”
“是那位姑娘下的手,她說她給你下了毒,不過麼……五日左右就會好了。”雲渡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似乎剛纔所說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這、那……”
“安心休息吧,躺完這五天,你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許棟倒是想安心休息,可眼下的情況,他怎麼可能安得下心?他一下抓住了雲渡的胳膊,懇求道:“雲渡,你可是十里八鄉最好的醫生,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我儘快好起來?”
雲渡一臉冷漠地拿來了許棟的手:“我沒有辦法。若是強行給你解毒,那你大概會……當場暴斃。”
“暴斃”二字聽得許棟全身一抖:“這、這姑娘看着多好一人,怎麼這般惡毒?”
“惡毒麼?”雲渡眼神微閃,“她其實救了你一命。你都沒發現嗎,你被人下蠱了,她這一下正好能以毒攻毒。她若是不出手,五年之內,蠱必發作,到時候你便危險了。”
許棟的身體又是一抖:“下蠱?什麼蠱?”
“皿血蠱,應該是十年前就下了的,你一無所覺?”
許棟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他腦中忽然冒出了一個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至極的想法:難道今日遇見的那位姑娘,是因爲想救他,纔給他下了毒?
這一想法剛剛冒出,就被許棟按了下去。
他和那姑娘今日只是初見,他還差點傷了對方,那姑娘怎麼如此好心?想來她本意只是想給他下個毒,瞎貓碰上死耗子,意外地救了他性命。
他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許棟正胡思亂想間,雲渡已經將一杯茶喝完,他輕輕地把杯子放回了桌上,起身便走:“既然你已經醒了,想來是沒事了。我找其他人來照顧你,走了。”
目送着雲渡離開的許棟撓了撓頭,他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太對。他認識雲渡也有一段時間了,這人平時就不太愛理人,他是知道的,但他怎麼覺得,今天的雲渡格外沒有耐心?是錯覺嗎?
另一邊,白輕舟剛將記憶梳理完畢,順利地將合同上的內容與原主的記憶一一對上後,她長出了一口氣。
本次的任務對象,就是她今天已經見過的許棟。許棟是原主的弟弟,原主希望她能保護許棟一生平安順遂。
原主七歲那年,家中被滅門,她和弟弟在乳母的保護下僥倖死裡逃生,卻在逃命路上失散,從那之後再也沒見過面。
帶走原主的那一派勢力是滅羽教,屬於邪道的代表勢力之一,所以原主學的盡是些蠱毒的使用方法,她在這方面也頗有天賦,故而很受師父的器重。她的師父因爲接觸了太多毒物而不幸英年早逝,她則在師父去世前將該學的都學了個遍,還淬鍊出了一副百毒不侵的身體。
師父去世後,原主接替了師父的職位,開始爲滅羽教賣命。教中派給她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要她去解決掉一個叫許棟的人。
許棟當年被乾義教所收養,乾義教屬於正道一方,向來與滅羽教勢不兩立,相互之間的明爭暗鬥就沒停過。
原主接了任務,什麼都沒多問,當即便收拾了各種毒藥毒蠱準備去將許棟暗殺掉。
白輕舟今天正好就趕上了原主與許棟失散多年後的第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