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 那就不刪了。”白輕舟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方纔雲渡忽然移開視線時,她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但具體是哪裡不舒服又說不上來, 她便有些想盡快結束話題。
爲了將自己的心思放到別處, 她也不想休息了, 乾脆地拿過下一份合同看起來。
這次的合同倒是有些不同, 上面專門用紅筆批註了一句:可自由申請任務目標。
這種合同很難得纔會遇上一份,一般都是因爲任務對象想要保護的人不值得保護,纔會有這樣的批註。
白輕舟迅速看過合同後, 劃掉任務對象申請的保護目標,提筆在空白處寫下一句話。
——申請將任務目標轉爲田雅寧、田妍靜、田芷蘭。
她靜待片刻, 申請一欄由紅色轉爲了綠色。她鬆了一口氣, 擡頭看向雲渡:“可以的話, 我們要去下一個任務世界了。”
雲渡什麼都沒多說,只是點頭應了聲好。
^
睜開眼睛的瞬間, 白輕舟發現自己正坐在飯桌旁,左手邊坐着一個男孩子,右手邊則坐着三個女孩子。
年紀最大的女孩在抱着年紀最小的女孩,正給她餵飯,剩下那個女孩也在安安靜靜地吃着, 只有那個男孩一臉不耐, 正在鬧事。
將男孩的臉和合同上的照片對上後, 白輕舟的拳頭硬了。
原主是這四個孩子的繼母。
原主生於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 爲了給她弟弟湊足彩禮錢, 她的父母將她賣進了田家爲奴。她是個踏實肯幹的性子,最爲重要的是, 她和已經去世的田夫人在模樣上有七八分相像,所以,田夫人留下的孩子有些願意親近她。
這讓田先生注意到了原主的存在。
巧的是,原主是在田夫人下葬後七天來到田家的,有些信命運之說的田先生總覺得這是上天的安排,便開始從各個方面對原主加以考察。
見原主照顧起四個孩子來確實盡心盡力,人性子也不壞,田先生在撒手人寰前,乾脆娶了原主爲繼室,要她幫自己照顧好四個孩子。
說是照顧四個孩子,田先生指明要她照顧的重點,其實是排行第三的兒子田明軒。原主感念田先生對她的恩情,也一直在履行自己的諾言,就連死前,也想用自己的生命換田明軒一生平安順遂。
只是……這田明軒值不值得讓人好好保護,很難說。
此刻白輕舟眼前的田明軒還是個八歲大的孩子。再過幾年,他就會成爲吃喝嫖賭抽樣樣沾上的紈絝子弟。
田明軒將田家的家產敗去十之八九後,仍不知收斂、死不悔改,沒錢供他玩樂了,他便開始打自己姐妹的主意。
他下手的第一個目標,是長他兩歲的姐姐田雅寧。他找了藉口將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田雅寧騙出去後,直接將她送到了牙婆子手中。待牙婆子帶走了田雅寧,田明軒裝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回了家,告訴原主田雅寧和人私奔了。
田雅寧是個極乖巧聽話的姑娘,原主潛意識裡知道她幹不出這樣逾矩的事。但這話是田明軒跟她說的,她便不管不顧地“信”了。
爲維持住田家的面子,原主竟直接對外宣稱田雅寧病死了,甚至不曾派人去將她找上一找。
田明軒剛開始都沒想到,原主竟然這麼好糊弄。嚐到甜頭後,他調轉槍頭故技重施,又準備對二姐田妍靜下手。
田妍靜和田雅寧不同,她不是田雅寧那般聽話的性子,田明軒讓做什麼就會乖乖照做。當她意識到事情不大對勁兒時,她立刻便激烈反抗起來。
田明軒和那牙婆子兩人合力都制不住一個田妍靜,前者生怕這樣下去會鬧出更大的事來,想也不想就拿起手旁的東西往田妍靜頭上砸去。
這一下砸下去,田妍靜確實是不再反抗了,她是再也不能動了。
牙婆子反應過來後第一個跑了,田明軒也嚇了一大跳,慌慌張張跑回家,將一切都告訴了原主。
原主實在是震驚至極,她想不通田明軒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但眼下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眼看着官府就要來抓人了,她不能讓田明軒的後半輩子都在牢裡度過,便自己爲田明軒頂了罪。
爲田明軒頂罪的原主被抓之後,仍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事的田明軒反而愈發變本加厲起來。
在這些事發生之前,原主已意識到自己恐怕守不住田家的家業,便偷偷爲田明軒存了一筆錢,供他以後娶妻生子用。
原主被抓後,田明軒將這筆錢尋了出來,片刻功夫就花了個一乾二淨。
田家逐漸沒落,田明軒連祖宅都押給了債主,但他過慣了大少爺的日子,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於是他便開始將小他三歲的幼妹田芷蘭當丫鬟使喚。
他不是沒起過將田芷蘭也賣了的心思,只是,田芷蘭能幹活、能伺候他,若是把田芷蘭賣了,他的日子只怕更難過。
田芷蘭被折磨得不像樣子,某日在河邊爲他人洗衣賺錢時,長期營養不良的她腳下不穩,跌進了河裡,過了幾天纔在下游被人發現。
原主和三個姐妹先後離去後,田明軒是真的一無所有了。
然而,就算事情已經發展到這般地步,性格已經完全扭曲了的他也沒想過要改邪歸正。他決定要一條道走到黑,最後終於在某日行偷竊之事時被人發現,活活打死。
在牢裡聽說了這一切的原主怎麼也想不明白,好好的,田明軒怎麼會死了呢?田明軒一死,她的生活也沒指望了,她乾脆一頭撞死在了牢裡,死前還想着:要是可以,她願意用自己的命換田明軒的命。
白輕舟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強行壓住往田明軒臉上呼一巴掌的慾望。
時空管理局有規矩,她不能因爲尚未發生的事對田明軒動手。
難怪這次的合同允許自由申請任務目標,這田明軒確實不值得保護。
白輕舟勉強壓下了怒意,她身側的田明軒卻忽然發起火來。
田明軒將手中的筷子往地上一摜,騰的一下站起身來便準備要踹翻腳邊的椅子:“我跟你說話你沒聽到嗎!”
白輕舟伸腳抵住椅子稍移動了幾分,田明軒擡起的腳正好撞上椅子腿,他當即發出一聲哀嚎聲,摔在了地上。
他這一摔,立刻有丫鬟衝上前去將他扶了起來。
田明軒可是田家的寶,他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落了傷,她們這些照顧的人都是要被罰的。
白輕舟閉了閉眼,轉換好情緒後,方纔帶着無法接受的表情向瞪着她的田明軒道:“你剛纔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不讀書了!明天開始我再不去學堂了!誰愛讀誰讀去!”
白輕舟看着田明軒那根幾乎要戳到自己眼睛的手指,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一巴掌糊在了他的臉上:“好,那你不用讀書了。你也不用去學堂了,從現在開始,你哪兒都不用去了。”
她一把抓住田明軒的手臂,拉着人就往外走,田明軒意識到事情不對不願跟着,卻無法從她鐵鉗一般的手底下逃脫。
“你想做什麼!”田明軒見掙脫不得,伸出另一隻手便要來撓,白輕舟將他的雙手反剪在身後,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將田明軒送回他自己的房間後,白輕舟鎖上房門向着服侍他的小廝吩咐道:“看好少爺,今天開始,再不許他出這房間。”
田明軒撲倒了門上,用力拍着門,邊拍邊喊道:“白輕舟!父親走了之後你便這麼對我?你有何面目下去見我父親!”
白輕舟深深地嘆了口氣,眼角眉梢都帶着“恨鐵不成鋼”的無奈:“我若是放任你這樣下去,待你變得和隔壁沈家那小子一樣!我纔是真的對不起老爺!你今日好好在屋裡反省!若是想不明白,便不要出來了!”
丟下這句話後,白輕舟再三囑咐了丫鬟和小廝不許給田明軒開門,之後便仍下還在大喊大叫的田明軒不再理會,扭頭回了飯廳。
飯廳之中,三個女孩正安靜地等着她回來。
方纔發生的一切着實是將她們嚇到了,此時的她們都站在桌旁,連年紀最小的田芷蘭都沒敢哭,只是緊緊抱着大姐,不住地顫抖着。
“繼續吃飯吧。”回到飯廳的白輕舟放緩語氣說了這句話,幾步走過去,將田芷蘭抱進了懷裡,“別怕,沒事了。”
田芷蘭的嘴巴動了兩動,還是沒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白輕舟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小聲哄着她,好半天才讓她恢復平靜。
田芷蘭安靜後,田雅寧便向着白輕舟伸出了手:“母親,我來抱妹妹吧?”
“無事,”白輕舟向着她擺擺手,“你安心吃着吧,我來喂。”
田雅寧眼中閃過一抹遲疑,但既是白輕舟堅持,她便沒有多說什麼,端起了面前的飯碗,小口小口地吃起了飯。
待三個女孩都吃完了這一餐飯,白輕舟將田芷蘭交到了乳母手中,要她們都回自己房間好好睡一覺。
許是想到了方纔什麼都沒來得及吃、就被白輕舟強行帶走的田明軒,田雅寧看起來不安極了。但她習慣於別人說什麼、她便做什麼,所以這時候也沒敢開口問多餘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