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昊焱這時候才猛地回過神來。
前一天白輕舟逮到他的時候，身上穿着的就是這身衣服，那時他還沒多想，現在則突然意識到：她是想一直盯着他！
想到這兒，白昊焱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我現在把布條給你摘了，你最好安分一點，不要發出奇怪的聲音。”白輕舟輕輕拍了拍白昊焱的後背作爲警告。
白昊焱忙不迭地點了點頭。他現在就是有賊心也沒賊膽，哪裡還敢搞出事情來。
摘了布條後，白輕舟在椅子上一坐，笑吟吟地看向白昊焱：“還敢逃學？”
“不敢了！這次真的不敢了！”白昊焱幾乎慫成了一團，他的眼神誠摯至極，就差在臉上寫上“信我”兩個大字。
“沒事沒事，不用這麼緊張。反正你逃學，我來抓就是。”白輕舟無所謂地揮揮手，“我已經和爹說過了，以後呢，我和桑流一塊兒作爲你的書童，監督你的學習，你做好心理準備。”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白昊焱覺得，他的天都要塌了。他嘗試着再對自己不再光明的未來進行一番搶救：“輕舟，你看，我已經有討得爹歡心的方法了，不如你就……給我放放水，別對我這麼嚴厲了？”
白輕舟仍是笑着，但堅定地給出了拒絕的回答：“這不可能。你應該清楚，爹昨日對你的喜歡只是暫時的，你若是想長久地讓爹喜歡你，你的學習還是得往上走。”
白昊焱的臉霎時皺得如苦瓜一般：“可我這學習……它就是好不了，我拿它也沒辦法啊！”
“所以啊，我這不是幫你來了嗎？”白輕舟試圖用和善的目光讓白昊焱相信自己，可惜後者心中被恐懼填滿，抖得像糠篩一樣，完全沒能接收到。
這天下午白昊焱回到書桌前時，肩膀始終耷拉着，表情看起來悲痛至極，簡直如喪考妣。
白輕舟就站在他身側，一臉平靜地爲他研墨遞紙筆，桑流待在一旁都沒什麼事情好做，只好傻愣愣地站着。
白輕舟一邊幫白昊焱遞東西，一邊也在豎起耳朵聽着教書先生講的內容。不如說，這纔是她來這兒的主要目的。
教書先生的教書方法是針對書院中所有學生的，因爲白昊焱的水平比較垃圾，一直在最差的那個班，所以現在還停留在學文章而非學寫文章的階段。
簡單來說，教書先生對他們的教育就是重複、背誦和重複、背誦。如此枯燥無趣的東西，白昊焱自然學不下來。
白輕舟想到的解決方法就是，由她來聽課，理解完內容後，再把這些內容轉換爲白昊焱聽得懂的東西告訴他。
這方法雖然曲折了點，至少有效。
白昊焱的底子已經如此，水平就在目前這個層次，指望他能學成後做出好文章參加科舉基本跟登天一般難，所以白輕舟也只是希望白昊焱多多少少能在理解後背幾篇文章下來，應付應付白父。
白父不精通此道，檢查白昊焱學習情況的唯一方式就是看他會不會背課文，所以應付他還是件容易的事情。
至於之後白昊焱的道路究竟該怎麼走，反正還有時間，可以慢慢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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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得知妹妹要介入自己的學習之時，白昊焱覺得他人都要沒了。這個妹妹！每天都要盯着他也就算了，她竟然還在大晚上跑到他的房間來，說要給他補習！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無理取鬧的事情嗎？
可是，當妹妹把掃帚拿到手上的那個瞬間，白昊焱慫了。他立刻用雙手將書本奉到妹妹眼前，言辭懇切地請求妹妹爲她指點一二。
白輕舟對於他的識趣非常滿意，接過書本便開始爲他講解今天的內容。
被白輕舟抓着強行進行補習的第一天晚上，白昊焱做噩夢做到了太陽升起來的時刻。
被陽光喚醒的他一睜眼，發現推開窗戶、讓陽光照到屋子裡的人正是讓他做了一整晚噩夢的罪魁禍首。他的眼瞼微微一顫，差點便要落下淚來。
白輕舟臉上的笑容比陽關還要晃人眼睛：“醒了？那就起來吧，吃完早飯後我陪你去書院。”
白昊焱強忍着落淚的衝動，一換好衣服便跟在了妹妹身後。
這種痛苦的日子過了整整半個月，白昊焱的生活逐漸有了變化。他忽然發現，當爹要他背課文的時候，他竟然可以背得如此之流暢。
白父也吃了一驚，嘴巴張得幾乎可以塞下一個雞蛋，回過神來後一巴掌拍在了白昊焱的背上：“你是我兒子嗎？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受到打擊的白昊焱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剛剛的興奮感也被徹底衝散。
“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就先回房間了。”
留下這句話後，白昊焱垂頭喪氣地離開了房間。
等到門被白昊焱從外面掩上，白輕舟做出一副生氣的模樣，將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磕：“爹！”
白父心下一驚，當即挺直了脊背：“怎、怎麼了？”
“你這麼說哥哥，他會傷心的，”白輕舟眨巴眨巴眼睛，讓自己的眼中染上幾分哀傷的情緒，“我也會傷心的。”
白父一愣，沒能反應過來。
“這兩日都是我在教哥哥讀書，我還覺着我教得很好、哥哥也學得很好。沒想到，爹竟然對我們都如此不滿意。”白輕舟說着說着愈發委屈，像是要哭出來一般。
好端端的竟差點把女兒給氣哭了，白父惱得都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他趕忙放軟了語氣好言道：“是爹做錯了，原諒爹，好不好？”
“這事可不能輕易算了。”白輕舟思考片刻，爲白父提供了一個贖罪的方法，“除非爹今晚好好誇誇哥哥，這樣一來，哥哥和我應該都會開心。”
站在屋外悄悄聽到了一切的白昊焱被感動到了。
他也不是故意要偷聽的，只是近些日子被白輕舟訓得多了，後者一把茶杯往桌上磕，他的身體便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下，然後蹦得直直的站在了原地，無意間把屋內的對話都聽了進去。
白昊焱抹了抹眼角：“嗚嗚……還是妹妹對我好……嗚嗚嗚嗚……”
這種感動在這天晚上、白父到他房間向他表示肯定之時達到了峰值，直到第二天早上白輕舟叫他起牀去讀書時都沒有消退。
然後他就因爲想妹妹的好想得太忘我，在教書先生讀課文時走了神，被眼神和善的妹妹狠狠剜了一眼，才猛地想起來他是誰、他在哪、他在幹什麼。
“回去把今天學的內容抄十遍！”
教書先生一臉怒意地將白昊焱桌上的書砸在了他的身上。
白昊焱看着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表情垮了下來。
突然之間，妹妹好像又沒這麼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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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白輕舟去白昊焱屋裡監督他學習的時候，發現他手上握着一支奇形怪狀的筆。
“做什麼呢？”
白輕舟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卻嚇了一大跳，把手中的筆都甩到了地上。她順勢撿過了筆，發現這支筆非常不同尋常，上面竟然有三個筆頭。
“解釋一下吧，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白輕舟將筆遞到了白昊焱的眼前。
白昊焱嘿嘿一笑，看起來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這可是我弄了一下午的寶貝！用這個抄書，就可以一次性抄三份了！你看你看，調動這裡還可以改變三個筆頭的位置，更方便使用！”
“做得可真精緻啊，”白輕舟配和地露出了笑容，緊接着便收起笑容露出一臉兇相，“你以爲我會這麼說嗎？不好好抄書，儘想些歪門邪道，我看你真是不長記性！”
白昊焱撅起嘴，顯得委屈極了：“可是，這篇文章我都會了，完全沒有抄的必要啊！”
“是嗎？”白輕舟一挑眉，拿過桌上的書隨意指了一段，“來，從這裡開始背，要是能一字不落地背出來，這次我就放過你。”
聽到白輕舟這麼說，白昊焱一下就不慌了。被前者教育了這麼久，他多多少少也摸到了一些背書的門道，知道該如何理解文章，才能記憶得更快一些。
這篇文章正好是白昊焱記過的，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文章一字不落地背了下來。
白輕舟對他的表現非常滿意，當即大手一揮，道：“不錯，既然你文章背得下來，這次我便放過你了。”
這句話沒能讓白昊焱放鬆下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輕舟，可憐巴巴地問道：“輕舟，那個筆，能不能還我？”
白輕舟看了看手中的東西：“這麼寶貝？”
“也不是很寶貝，”白昊焱低下頭，不自然地對起了手指，“只是這東西我折騰了一下午，時間都花在這上面了，從現在開始抄寫，實在是來不及了！”
白輕舟默然了小半會兒功夫，把那隻筆遞給了白昊焱：“拿去用吧。”
接過筆的白昊焱對着白輕舟便是一陣千恩萬謝，直到被白輕舟一巴掌拍在背上，他才停止了這一行爲，轉過身繼續奮筆疾書起來。
白輕舟站在一邊看着他抄寫，心裡開始泛出許許多多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