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小白糖拍完寫真已經快中午了。唐笙剛想打電話問問白卓寒在哪,顯示的一個陌生號碼卻先一步打進來了。
唐笙起初還以爲是馮佳期的,因爲她也是在同一時間接了電話。
“是唐笙女士麼?我是市刑偵重案組的警員。關於幾個月前你弟弟唐君被綁架一事,我們現在有了新的進展。請問你能聯繫到當事人唐君麼?”
電話是警署打來的,唐笙心裡凜凜一顫:“我,我就是,你們是不是找到商琴琴了?”
掛斷電話,唐笙看着臉色慘白的馮佳期:“佳佳,你是不是也接到——”
此時馮佳期咬着脣,激動地湊到唐笙面前道:“不可能的!警察說找到了商琴琴的屍體?所以說,現在很懷疑我媽?!這,這怎麼可能啊!阿笙,你跟我媽當時是在一起的對不對,我媽怎麼可能綁架小君再嫁禍商琴琴!”
馮佳期抓着唐笙的雙肩,急的眼圈都紅了。
“佳佳你先別急,這裡面說不定有什麼誤會的。”唐笙把孩子交給樑美心,“姨媽,?煩你先幫我帶一下小白糖,我跟佳佳有事要去一下警署?”
“是因爲,上次小君被綁架的事?”樑美心問,“你們說,這事跟馮太太有關?”
唐笙也沒時間解釋這許多了,只敷衍了幾句說回頭再講,然後拉着心神不寧的馮佳期就跳上了車。
抱在樑美心懷裡的小白糖咿咿呀呀了兩聲。肉呼呼的小爪子調皮地去摸樑美心的手提包。
那裡露出一角花紋精美的布料,是樑美心從趙宜楠遺物的那條旗袍上偷偷剪下來的一塊花樣。
望着唐笙她們開車離去的背影,樑美心的淚水突然決堤縱橫。
她本是個性情弱勢的女子,這一生,因傷心絕望恐懼難過,眼淚不計其數。
只有這一次,是因爲恨。因爲那近乎要焚燒一切理智和修養的恨。
***
“佳佳,有句話我知道這句話不該說。雖然我相信文姨是無辜的,但她突然就離開t城出國定居,並把家裡的房子賣掉,甚至連綠卡都辦下來了——”
“我媽想要離開這個傷心地不行麼?”馮佳期的情緒依然激動得很。剛剛在警署裡,警方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現在已經向國際方面發佈了協查調令,一定要將文惜逮捕歸案。
“可是你最後一次聯繫文姨是什麼時候了?”
馮佳期低頭沉?,因爲她自己心裡也很清楚——文惜的離開的確匆忙得有些反常。
“上週末吧。她說她在國外一切都好。讓我不用掛念。”馮佳期捏着發燙的,從剛纔起她也試着跟文惜再取得聯繫,但是裡傳來的卻是無法接通的忙音。
“阿笙,你說我媽會不會有危險?她會不會也是被人利用的呢!她一定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馮小姐,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個事實。”警官拿出一些證據照片,“但是我們很抱歉地告訴你,我們更傾向於文惜是在畏罪潛逃。這些照片記錄的,是她近一週來的消費憑條。因爲她的銀行卡開通的是海外賬戶共享,我們這裡沒有權限對她進行停用。
當然,在嫌疑人正式被逮捕歸案之前,我們所說的話都只是推測,您別介意。”
“佳佳,當務之急還是先把文姨找回來纔是。”唐笙勸道,“你再想想,她還有沒有什麼朋友或者親人,總能有些線索啊。我相信她是無辜的,所以她不可能一直不跟你聯繫。我們只能爭取儘快找到她,再幫她洗清嫌疑啊!”
“阿笙……”馮佳期顫抖着雙肩,突然一下撞進了唐笙的懷裡,“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阿笙,萬一我媽媽,她真的是壞人怎麼辦?
子康走了,我哥也走了……媽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我該怎麼辦……”
“佳佳……”唐笙抱着馮佳期,輕輕拍撫着她,“別怕佳佳,我們一起面對。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怕。你看,就像咱倆剛認識的時候,你從小就沒有媽媽,我從小也是。但我有姨媽,你有文姨,我們得到的愛一點都不比別人少。
現在我們都長大了,是時候該堅強一點幫她們遮風擋雨了。”
“阿笙……”
好不容易哄好馮佳期,回家的路上,唐笙更糾結的是該怎麼跟弟弟小君說。
商琴琴死了,唐君怎麼可能不難受?
如果說,之前因爲懷疑那女孩不顧情誼對自己下了手,還有些怨憤在裡面。但現在,商琴琴很可能是被脅迫或冤枉了,唐君又該多自責,多痛苦呢?
“卓寒,你回來了!”聽到外面的引擎聲,在客廳裡坐立不安的唐笙幾步跑上去。
剛剛在電話裡,她已經把事情跟白卓寒簡單敘述了一下。男人叫她先等在家裡,自己馬上回來。
“阿笙,你沒事吧?”
“我還好。就是佳佳難受的不行。還有小君……”
唐君在準備考研,參加了一個全封閉式的學習班。唐笙幾經由於才決定把事情跟他說了。
當時電話那端的男孩一直在沉?,好久好久才說,他晚上就買車票回t城。
“卓寒,你覺得文姨可能是壞人麼?我怎麼都想不通,她那麼熱情那麼善良。對亡夫馮俊天思念深沉,對寫意和佳佳都視如己出。如果她都是壞人,那這世上還有什麼是可以相信的呢?”唐笙到底還是個性情中人,對今天發生的事自是無法釋懷的。
“阿笙,”白卓寒洗了手出來,從後面輕輕擁住她,“好壞的標準太難判定,所以人類社會纔會發明法律這個東西。只要觸及這個底線,就說什麼都沒用了。”
“可是……”唐笙想說,自己想不通這個動機。
“那就別想了。”白卓寒擁着她,靠在沙發裡閉目休息,“阿笙,你有沒有怪過自己的母親?”
“母親?”唐笙對這個詞太陌生了。
“是啊,她留下那麼小的你就走了。這麼多年,你有想過她,有夢到過她麼?”
唐笙茫然搖搖頭:“還好,小時候有,也只不過是來源於生爲孤兒的本能自卑。卻並不是因爲有多想念自己的親生父母,畢竟年紀太小了,印象也不深刻。”
“那就好。”白卓寒吻了吻唐笙的額頭,環顧着空蕩蕩的家,“芳姨還沒回來啊?我有點餓了,晚飯我們出去還是——”
“我沒什麼胃口,要麼幫你下點面吧。”唐笙心情鬱悶,自然也是不太想吃東西的。她一邊在廚房翻東西,一邊難以釋懷地唏噓道,“現在也只能祈禱快點找到文姨了,不過,她都已經入外籍了。如果真的不打算配合,就算警方發了協查通告,逮捕也是有困難的。但願她真的是無辜的,能主動回來——
你要吃粗麪條還是細麪條?”
“粗的。”
“哦,那沒有,只有細的。”唐笙找了找。
白卓寒:“……”
“那我給你吃粗的——”說着,白卓寒壓進廚房裡。要把抱住唐笙就給按牆上了!
“喂!”唐笙皺着眉推開他,“卓寒你——”
“想你了。”
“可是……”唐笙認真地看着白卓寒的眼睛,“卓寒,你不覺得你今天回來,忘了什麼事麼?”
白卓寒怔了一下:“沒鎖門?”
“卓寒,你還沒有去看過小白糖呢。”唐笙似乎有點不開心了。
以前白卓寒進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問女兒怎麼樣了,然後就是洗手換衣,把個猴子抱在懷裡愛不釋手的。
“哦對,小白糖好麼?是不是在樓上睡?”
“她不在家,在我姨媽那。”唐笙把餐具放下,神情依然很嚴肅,“我跟佳佳接到警署電話就趕快過去了,姨媽在帶小白糖。後來她說沒家裡鑰匙,就先抱回自己家了。晚上我先去接小君,要麼你去我阿姨家接孩子吧。”
“哦。”白卓寒點點頭,“這樣啊。我晚上可能還有點事,實在不行就辛苦姨媽帶一晚上,明早再去接?”
“卓寒,你很奇怪唉。”唐笙捉住白卓寒的雙臂,將男人健碩的身子扳過來,“你怎麼一點都不擔心小白糖啊?”
白卓寒避開唐笙的雙眼,笑容有些牽強:“你說什麼呢,那是你姨媽啊,放在她那裡有什麼擔心的呢?好了,你要是實在想孩子,我等會兒就去接回來?”
“不對。”唐笙可沒那麼好糊弄,“你之前不是這樣的,上次出差逼我倒着時差給你開視頻,就算是小白糖睡着了你也要看她一眼才安心的。
卓寒,我真的覺得你最近有點奇怪。”
“你想多了阿笙。”白卓寒抱着唐笙,臉埋在女人的頸窩裡。壓抑着一聲唏噓:“初爲人父的時候當然興奮又新鮮,養孩子是一輩子的事。以後我們還要生第二個第三個呢,我好歹也是個霸道總裁,你希望我天天老婆狗女兒奴啊?”
白卓寒的話說得好像挺合情理的,但唐笙怎麼聽都有敷衍的成分。
“算了,出去吃點吧。我不太想做飯了。”唐笙把圍裙一丟,推開白卓寒便上樓穿衣服去了。
看着竈臺上煮了一半的面,白卓寒心如刀割卻不得不強撐着不倒的情緒。
一手帶大八個多月的女兒,要說沒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對親生女兒的思念,對真相的糾結,讓他真的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在意這個不算漂亮的陌生小丫頭。
即使是爲了唐笙,白卓寒已經很用心經營‘父愛’了。但假裝終究是假裝,瞞不了唐笙多久的。
白卓寒靠着牆面,慢慢滑坐在地磚上。好久沒有這麼欲哭無淚的心酸了,那種感覺,就像小刀不快慢慢切割在心扉。
雖然沒有撕心裂肺的動容,和歇斯底里的洶涌,卻讓他身心俱疲到無以復加。
可是他的小白糖,到底在哪裡啊……
***
“你今天沒去公司啊?”韓書煙早早把兒子接回家,很意外地看到上官言正坐在書房裡等她。
“小蛋,手洗洗上去寫作業去。”衝着兒子小屁股輕輕踹了一下,韓書煙將他趕上樓。
“你在公司?”上官言的情緒明顯有些不太對,這讓韓書煙驟然收斂了臉上剛剛浮現的柔情。
“哦,白卓寒說最近研發部那裡多事之秋,讓我協助人事那邊準備一場招聘會。”
“是麼?我以爲你繼續去查小白糖的事了。”上官言站起身來。擡手去撫摸韓書煙的臉頰,卻發現她不由自主地往後躲了一下。
“書煙,你是不是有事在瞞着我?”
“你說什麼呢?”韓書煙放下手提包,一半高跟鞋踩在玄關上。眼裡卻藏不住一絲一毫的謊言。
“我以爲我們已經可以足夠信任對方,敞開心扉了。我不管你以前經歷過什麼,你曾爲誰賣過命,犯過罪,你做過什麼我都願意陪你承擔!韓書煙。但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欺騙我!
白卓寒的女兒到底在哪?我來來回回在中心醫院查了好幾遍的線索,爲什麼每次到你接手的時候就斷掉?
失蹤的產科護士,還有缺頁的人事檔案。女嬰被送到保育室的時候,我還守在那兩個苦逼的手術室外,只有你跟着醫生過去的。”
“上官……”
“你背後的人是誰,你知道白三先生是誰對不對?他要對付白卓寒,你從一開始就是幫兇?”上官言真的很懊惱,他以爲自己已經拼盡了全力想要將這個女人從地獄的深淵裡救出來。
一個人是重生。兩個人是涅槃。他以爲他們可以成爲這世上最合適的伴侶。
爲什麼,她還在欺騙自己?而且變本加厲地,連那麼小的孩子都能下手!
“上官,如果我說我這麼做也是無奈之舉,你信麼?”韓書煙的眼裡噙滿了淚水,不戴眼鏡的她,眼睛變得更脆弱了。
“我信。”上官言冷笑:“可是韓書煙,你把‘無奈’和‘自私’搞混了。你可以被威脅。可以一次次做這些違背良心的事。無非就是有人拿小蛋,甚至拿我來做要挾!
我告訴你,如果我的命需要一個小嬰兒來換,你還不如現在就一刀宰了我!”
“上官!不是這樣的!”
“媽媽,你怎麼了!”小蛋叼着個點心,一臉懵逼地站在樓梯口,“媽媽,你跟爸爸在吵架麼?”
“誰是你爸爸!”上官言紅着眼轉頭便吼。
小蛋手裡的零食啪嚓一聲掉地,哇一聲就哭出來了。
“媽媽!你騙我——”
蹌踉着撲到韓書煙的腳下,小蛋抱着女人的雙腿哭叫道:“你說我有爸爸了,你說以後我再也不會被人欺負了!你騙我,上官叔叔不是我爸爸!”
“小蛋……小蛋不哭,上官叔叔只是生氣了,他沒有不要小蛋…”韓書煙抱着兒子哭花的小臉,將他緊緊摟在懷裡。
上官言心軟了,走過來蹲下身拍拍男孩毛茸茸的小腦袋。但是小蛋驚恐地看了他一眼。委委屈屈地躲到媽媽身後。
“小蛋,先上去看會兒卡通片,等會兒媽媽帶你去吃披薩。”哄走了孩子,韓書煙咬着脣揩去臉上的淚痕:“上官,我帶你去找他們的女兒。”
***
“我並不知道真正的白三先生是誰,但我懷疑,他跟白家的仇恨許是與白老太爺有關。另外,我知道你和白卓寒都懷疑是我給老太爺下的藥。其實不是……”韓書煙坐在副駕駛上,一路靜靜地看着上官言開車。
男人不說話,大概是等着她先說。
“你的意思是,跟白老先生一直保守的那個秘密有關?”
“上官,我真的不知道。但我相信,那個人沒可能就這樣放手的。他利用了文惜,利用了馮寫意,除此之外還利用了誰我也不知道。”
韓書煙指引着上官言把車開進一個衚衕:“就是前面了。”
“所以你按照他的指示,買通了那個叫徐梅的護士。把小白糖給換走了?”
“我沒告訴白三先生小白糖在哪,因爲我不想一路被他牽着鼻子走。找這個徐梅,是我自己的主意。上官,我知道我再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我了,可是我這麼做,既是爲了保全你和小蛋,也是爲了能給小白糖留一條路。她很好,真的。我雖然不敢去看她,但一直讓徐梅發照片和視頻過來的。”
韓書煙的祈求讓上官言打心裡難受。
他眼裡的韓書煙,何曾驕傲,強勢,何曾冰山一般堅挺。可現在,她哭求懺悔的樣子,簡直讓他快不認識這份深愛了。
“你最好祈禱孩子沒事,讓我把她還給白卓寒。至於我們之間的事。再慢慢說吧。”
找到那間公寓的門牌號,上官言停車下來。
叮咚一聲門鈴響,一個年輕的女人怯生生地從防護鏈子裡往外張望,“誰……誰啊?”
“是我。”韓書煙擋開上官言,上前一步進來。
“韓小姐啊。”徐梅趕緊讓門進來,“你是來看孩子的吧?你放心,一切都好。”
上官言迫不及待進門,就看到一個粉嫩的小孩子正爬在大牀上。咿咿呀呀的,煞是可愛。
雖然上官言也沒有覺得這孩子有多像唐笙和白卓寒,但至少比那個小猴子可愛多了。
“就是這孩子了?”
“恩,你們放心吧,多虧了韓小姐出錢讓我爸爸治病,她交代的事我都做得很好。孩子一直很健康,就上個月發過一次燒,兩天就退了。”
那一刻上官言的心終於沉回胸腔。他上前抱起孩子,剛想仔仔細細地看看。
就聽嘩啦一聲,孩子尿了他一身!
“這小傢伙,衝擊力比那個小猴子強——多、了?”
低頭看着孩子開襠褲裡那隻小小的‘鈴鐺’,上官言當時就傻眼了:“這……怎麼是個男孩!”
“不是男孩麼?當時換過來的就是男孩啊。”徐梅莫名地看了看韓書煙。
只見韓書煙的臉色頓時慘白如紙——
“男孩?”
她衝上去推開上官言的手,仔仔細細扒開孩子的尿布:“男孩?這不可能的,怎麼會是男孩!我明明看到是個女孩——”
“韓書煙!那孩子到底哪去了!”上官言大喝一聲。
最近更的太少了,鑽石什麼的都不給力了。加一更吧。明天十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