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四根家地不少,許多卻是來路不明的,如一文錢未給,侵吞了樑老實、劉昌隆家的地,有的地也被他換掉了,最後肯定要清算的。還有的是藉助高利貸兼併來的耕地,有的是恐騙恫嚇之下用低價買來的地。
但因爲畏懼劉四根,村裡暫時沒有人敢上告,一旦判決下來,知道劉四根家肯定不行了,必然會有不少村民聯手上告,這些地依然保不住。劉四根家將地賣給了劉昌郝,現在村裡誰會找劉昌郝的麻煩?
以劉四根的智慧,自然能看出劉昌郝想繼續兼併,於是準備將地賣給劉昌郝。
“韋二哥子,劉四根是很聰明,然你高估了胥吏的膽量與他們見風使舵的能力。”
胥吏是很貪婪,然而劉四根的案子不僅是尉氏審問,開封府也在關注,當真要錢不要命?
“爲何他家會賣地?”
“你明天去縣城找孔押司問一問。”
劉四根家想賣地,劉昌郝確實想買地,但不弄清楚了,劉昌郝也不敢隨便買。
第二天韋小二騎馬去了縣城。
故去年曹錄事用了小手段,導致劉家中了保馬法的招,孔押司很慚愧,也很惱怒,劉昌郝卻一直不認爲是累贅,劉家真的需要兩三匹馬。
下午時,孔押司居然親自來了。
他說出真正的原因。
劉四根想賣地,並不是胥吏勒索,而是曹家。劉昌郝在尉氏醫館躺了五天多時間,陳石二人審了五天多案子,也就要將主要的口供抓住,掃尾工程交給了魏知縣。當然,名義是掃尾工程,實際更繁瑣,所需時間也更長。不過陳石二人在審理花谷久相關案子的時候,大約有感尉氏鄉紳居然敢控制朝廷命官,心中頗有些不平,其他大戶未動,但順手拿曹家開了刀。
他們是什樣的官職,雖是順手,曹家也慘掉了,三四個人進了大牢,許多產業受損甚至被查封。反正曹家最少折了三分之一的家產,兩人回去,曹家大怒,將怒火發泄到了劉四根身上,以爲是受劉四根的牽連,曹家才受了池魚之殃。曹大郎跑到牢房裡,讓劉四根賠償他家的損失。
劉四根未答應,曹大郎運作一番,牢頭將劉四根與他幾個兒子分別與花家的人關在一間牢房裡,花家更痛恨劉四根,打得死去活來。關鍵他家的案子已經清楚明瞭,魏知縣也不提審,好了,在昏天黑地的牢房裡,什麼也不能說。
到了這地步,劉四根也不是以前的劉四根,精神氣萎靡不振,最終屈服,似乎他家已經運了幾百貫錢補償了曹家,但曹家損失何止是幾百貫,繼續逼,大約因此有了賣地一事。
“買是能買的,然他家的地頗有些麻煩,且你爲何買如此多的耕地?”
“孔押司,由於山林破壞,水土惡化,山溪越來越小,有山塘,無水源,山塘有何用?故我打算將西邊諸荒山一起買下來植花木,包括棘嶺寨、牛嶺寨所有的山林與灘田,黑潭村北邊的山丘,伏溝村、朱莊、虎山寨東邊的山丘一起買下來,這樣,才能護住大棘溪與野狐溪的水土,然想將這些山買下來,一是需要買山錢,二是苗錢,三是建設成本,四也須所託底田。”
託底田,孔押司是懂的,就如劉家原來的情況,因爲坡地下面皆是劉昌郝家的地,便輕鬆地佔有了坡地與四座土山,若是這樣,不管佔有多少畝耕地,必須從劉家眼下的耕地開始,一直到東南邊紫峰口所有臨近坡地下面的丁等地,一起圈佔下來。
劉昌郝繼續說下去:“此外,託底田雖是很差的丁等地,或丙等地,然只要捨得投入,再將坡地平整,以後依然可以種植,山很難獲利,這些託底田纔是真正獲利的耕地,不然養不起那麼多客戶。”
也不是如此,若真的佔有了萬畝面積……那怕是山,終不是真正的山,只是一個個小山崗子,又全部載了花木,隨着技術的解鎖,還有一樣能獲利的東西。
當然,那比較遙遠了,首先得將萬畝錦鏽的任務完成出來。
“這得需要多少錢帛啊。”
“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五六年時間應足矣。”
“然他家的耕地有些糾結。”
“主要是樑老實與劉昌隆兩家的地,其他人家,或低價強買,或高利貸強買,皆算是搭成了交易,與我無關了。況且從明年起,劉樑村需要的不是多少耕地,而是肥料,肥料跟上來,那怕幾畝地,也有不菲的收益。”
“其他人家種,亦有五百兩?”
“肥料跟上來,四五百兩是有的,然,它終是棉花,非是木綿,我估計着,纔開始一兩可能會有二三十文錢,隨後會漸漸下降,一旦正式向全國推廣,甚至迅速降到三四文錢。然整個北方皆嚴重缺少過冬衣被,在這十幾年內,三四文錢會是底線。”
“那也是好的。”
“當然。”劉昌郝自得地說。
若是三四文錢一兩,一畝地仍有兩貫多毛收入。
但換成棉被,被罩若只是簡單的麻布,一牀大被子只需一貫錢,對比一下氈毯的價格,多數人家皆能用得起。但現在只是估計,還要看真正的產量如何。如果像另個時空他家的棉花,每畝產量達到了近六百斤,幾乎能得兩百餘斤皮棉,或者折成宋畝幾達兩千五百兩,整個市場供大於求,十幾年後可能會跌到三四文錢一宋斤!
這樣算,未必需要細絨棉。劉昌郝想細絨棉,實際細絨棉雖產量更高,出皮棉率也高,綿纖維更好,然細絨棉更嬌貴,在宋朝便種植之,種植時會發生很多的問題。
那個在墨西哥高原上,暫時的,劉昌郝也未想得到。
不是陰謀詭計,爲什麼不買,天授不取,反受其咎!但也不是隨便買的,他將樑老實的兒子樑得平,以及劉昌隆父親劉明移叫來。兩人來到房間,卟通跪下。
“得平,明移,你們莫跪,”謝四娘說。
“起來吧,然你們終須謝我的,”劉昌郝指了指屁股說,離好,還早着呢,並且有的地方開始發炎長膿,天又熱,糟不糟心?
兩人千恩萬謝。
“你們打算以後怎麼辦?”
眼下,兩家子皆從京城找了回來,縣裡也需要他們的口供。樑得平還好一點,有房子在,劉明移帶着孫子只好住在他一個堂兄家。樑得平小心地說:“昌郝,正想問你,能不能要回我家的地?”
“我到有一個想法,你們不如來我家,做我家的客戶。”
“客戶?”
“做我家的客戶收入也不低,”劉昌郝說了基本的錢糧,又說:“還會替你們蓋房子,以及若干獎勵,如去年年底鞭炮結束,每戶發了十貫錢,兩匹彩絹,二十四個有功的人,分別發了三到五貫錢。甜瓜結束後,每戶發了兩十貫錢,兩匹彩絹,二十幾個表現好的又分別發了六到十貫錢。劉叔父情況是例外,亦能獲得一半獎勵。”
論收入,肯定做劉家的客戶更多。
不過有的人或者以爲做客戶不自由,那也不好強勸。
“會有這麼多?”
不是多,是必須有這麼多,不然有的客戶心裡還會有些不平,主要甜瓜太暴利了。實際兩家子回來兩眼茫然,還擔心劉四根以後會報復,就是開封府出面,能不能將父子五個全部處死。
還有呢,劉四根孫輩也冒出來了,除了大娃外,還有四個孫子,三個孫女。故兩家的想法,準備將地要回來,再租出去,還是回京城,不過京城也不是好混的,特別他們見識少,這幾年過的很艱難,但地要回來了,能可進可退。
樑得平說:“昌郝,你家不少人了。”
“未來需要的人更多。”劉昌郝說,一旦萬畝吃了下來,棘嶺寨與牛嶺寨兩個村子的人都不夠,仍要請許多人:“你們也不要擔心未來,花圃裡的花苗皆是牡丹花,僅此,未來便能將你們所有人養活起來。”
“那我們的地……”
“我買下來,半水田每畝五貫,甲等地四貫,餘下是三貫兩貫一貫。”
劉明移今年也不過四十幾歲,出事時他才四十出頭,不然劉四根婆娘也不會誣告他與兒媳婦有一腿,他不是嫌價低,更不能與劉昌郝以前買地相比,實際與外面地價相比,已經很高了,他說:“然地還在劉四根家手裡。”
“那與你們無關。”
兩人立即同意,劉昌郝立即將劉昌來叫來做保人,即籤契約,也立即付地錢,然後讓他們上山灘庫房裡住,並且立即給他們蓋房子。劉昌郝又將劉仲臣婆娘叫來,問:“你欲賣地,賣多少,價幾何?”
“你說幾何?”
外面是什麼價,劉昌郝是什麼價,劉仲臣婆娘不樂意,不樂意就算了,但得將樑老實與劉昌隆家的地交出來。劉仲臣婆娘只好去縣城,劉四根在牢房裡被花家的人打慘了,說立即賣,劉仲臣婆娘這才賣地。但她還將桑園子與近五十畝半水田留了下來,幾乎是劉四根家耕地的精華所在。劉昌郝也不管,據孔押司的說法,劉仲高與劉仲平必死無疑。
劉四根夫婦雖不判死刑,亦會刺配沙門島或通州島,多半能活着進去,擡着出來。頂多劉仲臣、劉仲良能保住一條性命,劉家肯定是完了。這還要看決利早與晚,若判得晚,未等劉四根他們刺配,劉家也會被曹家將地皮都給搜刮走。
兩家玩的是兇虎吃惡狼的遊戲,不值得同情,真正慘掉的可能是劉四根嫁給曹家的那個女兒。但也不值得同情,這個小婦人同樣是一個狠辣的角色。
拿到白契後,劉昌郝未換朱契,而是持着白契開始換田。一畝半水田換四畝丁等地,三畝丙等地,甲等地換兩畝丁等地,一畝半丙等地,乙等地換一畝丁等地,七分丙等地,丙等地對換半畝丁等地。
虧了很多,然爲了將坡地邊所有丁等地與少量丙等地拿下來,只好付出一些犧牲。而且以地換地,也比強行買會更容易。
有不少人家換了,但有一些人家猶豫不決,且問了一個尖銳的問題,你家將河西所有坡地下面的丁等地換走,會不會將大棘溪與野狐溪一起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