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我婆婆,我剛做完手術躺在病牀上,她長着和唐明一模一樣的眉眼,退休知識分子,不苟言笑,她兒子的嚴肅百分之百繼承於她。
她穿一身黑呢大衣,拎着黑色皮包,頭髮盤在腦後顯出精瘦的臉頰,她走到牀邊看了我幾秒鐘,揚手就是一巴掌。
“蕩婦!”她音調和平日一樣,卻連最起碼的溫度都沒了。我做完手術一直沒吃東西,現在擡手都覺得虛,我婆婆抓了我頭髮用力拽,邊拽邊罵:“我兒子哪裡對不起你,你出去找男人亂來,把孩子都給搞沒了!”
他們母子連心,打人都如出一轍,根本不給人任何解釋和喘息的機會。
婆婆平日說話聲音不大,如今拆人面子時卻毫不留情,她進屋沒關門,音調越來越高。我低聲讓她鬆開我,她不聽。
我告訴她是唐明給我那一頓暴打才導致了我流產,她完全不信,反而更用力的掐我。想想也對,那是她兒子,她怎麼可能聽我的?況且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唐明出軌,可我作死的證據確鑿。
“你說話!”她到底失了風度,一提包砸在我頭上,裡面的鑰匙咣啷響,我被砸的頭磕向了膝蓋,護士進來阻止,我婆婆瘋了一樣的大聲說:“臭不要臉的女人,懷了我兒子的孩子還出去搞破鞋,被別的男人弄的孩子都沒了!你說她該不該打!該不該!”
原來,知識分子臉皮被撕破時,和街頭悍婦是沒區別的。
唐明來送飯,他媽還坐在房間裡邊哭邊罵我,護士沒有趕她走,反而一邊對我翻着白眼一邊安慰我婆婆。我理解,人都喜歡站在道德至高點上凌遲別人,護士是在用她的方式嘲笑我的不檢點。
我還一直沒能告訴我爸媽,特別想給他們打電話,可我被唐明砸了,我現在的樣子也沒法離開醫院。
唐明勸他媽先回去,說他準備起訴離婚。我婆婆聽了理直氣壯的說:“讓她趕緊滾蛋!一分錢都不給她!”
唐明點頭,虛僞到我幾乎快要不認識他。
我婆婆臨出門轉身又咒我:“你就跟破鞋好好搞!染一身髒病!”
病房安靜了,唐明站在窗邊許久後說:“離婚協議我會送到你爸媽那兒,你出院回孃家去,不要去我家。”
他家。他竟這般急着與我撇清關係。
我冷靜的問他:“你帶去竹林的女人是誰?買項鍊的那個女人,是誰?”
他身子一滯留,緩緩轉頭,陰冷臉上出現了更陰森的笑容:“我聽不懂你的意思,你這女人不但不要臉,還血口噴人?”
“唐明,你敢對着老天爺發誓麼?”我怒,可我不敢過度爆發,我真的被他打怕了。
唐明臉色越來越難看,但還是撐着那不知道有多厚的臉皮繼續表演:“我沒想到你會懷孕是真的。”
答非所問,繞開問題,這個男人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可怕,還是他其實一直都這麼可怕?
他不再看我的眼睛,繼續望着窗外,甚至還故意嘆了口氣說:“婚咱們肯定會離,證據都在,你淨身出戶是一定的,不用再勞心費力往我身上潑髒水了,咱們好聚好散吧。”
他一腳踢沒了我的孩子,對我說好聚好散,平靜的好像昨天晚上對我拳腳相加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樣。
唐明走後,我滿腦子都是之前的一切。
我後悔了,後悔我沒有當面揭穿唐明和那女人的苟且,可我又慶幸,在那樣的地方如果我直接戳穿了他們,他們會對我做什麼……
我更後悔,我居然犯二的去酒吧,把自己給賠了進去,有了那些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