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腳亂撲騰,可能把後座的皮子都撓破了,應該也撓到了那個人,他氣急將安全帶扯過來繞了我脖子,狠狠一勒,我只覺得胸口一鼓,眼壓頓升,再也沒有新鮮空氣能吸進身體,失去意識之前,我連傷害我人的樣子都沒看到。
難道,就要折在這裡了?
我沒死過,不知道死是什麼感覺。也許意識還能存在一段時間,但已經不能控制身體,我睜不開眼,動彈不得。只覺得頭在下墜,像是飄在真空中,憋悶而壓抑。
突然一股特別清新的風吹過,帶着讓人最愜意的溫度。我試着大口呼吸,下墜的頭也被託了起來,身體所有感覺都慢慢回來了,我甚至聽到有人叫我。
這是被叫魂了麼?我一開始是這麼想的。我好像正在被人從車裡弄出去。手腕還掛住了安全帶,到了空氣更新鮮的地帶,我手垂在地上,感受到了微涼的溫度。
頭異常的疼。看來我還不是魂兒,還活着。
“能聽到我說話麼?”我聽出來,是狄瑾佑。
他將我抱起來,又要上車,身體不由自主的牴觸密閉空間,我用盡全力做出反抗,他停下來小聲對我說:“要去醫院。”
我努力搖頭,他嘆息一聲,開始打電話,我腦子昏沉,連分析他在說什麼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只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失身沒?丟錢沒?原諒我這種時候還是個財迷。
救護車的聲音,我嘴上被罩了氧氣,呼吸更舒適起來,再被擡上車子便沒有那麼怕了,車開到醫院的一路上速度都很快。
環境很嘈雜。有人詢問過我幾次發生事件的具體過程,我迷迷糊糊像是說夢話一樣的和他答了幾句,總覺得馬上要睡過去一樣,周遭的聲音斷斷續續,我聽的不真切。
“……病人頭部受到重創,顱內有出血……”
“……襲擊者是個男人,穿?色衣服,身高一米七左右。很瘦。我沒來及追趕。”
“她經歷過窒息性缺氧,現在還不能判斷腦組織有沒有出現不可逆性壞死……”
“……短時間會存在意識障礙,目前不便於接受詢問。”
“……對不起,我真的不該自己先走,桃子,你醒醒。”
“如果腦細胞受損範圍不大,最多出現短時間行爲反應異常,但若是大範圍的,可能會喪失日常的自理能力,一切還需觀察。”
“……希望你也能配合我們調查。”
好多人在說話,我分辨不清,環境安靜下來後,沒了言語刺激,我越發想睡,狄瑾佑卻不如我願,不停和我說話,一句句針扎樣挑着我的神經,切斷我睡眠的進程。
我睜開眼,能看到他就在我身邊,嘴不停動,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陷入過幾次黑暗,很快就醒,然後看到醫生忙碌的身影,還有輕鬆下來的表情。
我應該是在不停的被搶救。
然後,我見到了米勒。
他緊緊的握着我手,也在不停說話,我還是不明白意思,我看到他眼角溼了。
我一直都沒能入睡。時間過的好像特別快,一閉眼再睜開就看到我爸媽和魯寧都在身邊,他們不停說話,我能聽到。卻不懂意思。
我有些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在醫院這麼長時間,有時候會突然想起我燒在爐子上的粥還沒關火,剛要心慌卻又突然記起來這件事發生在我還和唐明過日子的時候。
大腦像是中病毒的系統樣錯亂了,全是些凌亂的記憶。
度過危險期。我被換了病房,我才知道因爲積血我將近半個月存在意識障礙,不過好在我體質挺好,運氣也可能不錯,腦子裡的大血管沒破,積血也沒有繼續增加,反而慢慢少了。
原本爲我準備的開顱手術暫時擱置,醫生說如果通過保守治療能夠控制。就不手術。
這段時間白天都是我爸媽照顧我,晚上米勒陪牀,他對我說了很多話,之前我可能不理解,但有一天晚上我從睡夢中醒來,突然就聽懂了。我聽到他低聲細語的說着,聽了很久。
最終我沒有睜眼睛,免得都尷尬。
他正好說到從前,說我被扔進噴泉之前他就注意到我了,因爲魯寧經常找我麻煩,而我就像點不燃的冰塊一樣無視這些麻煩。
他說覺得我特別,學校老師談論我時都有特殊的定語——那個家庭條件不好的但是學習不錯的潘桃。這些換了他們這些富家子弟誰都受不了的言語侮辱和精神暴力。我居然沒被折磨瘋,還表現的特高冷。
我其實特想睜開眼睛對他說,那不是高冷,那叫保護殼,是相比他們來說卑微到骨子裡才產生的表現,用金錢不能凌遲別人的時候,也只能用精神鞭笞來進行自我安慰了。
狄瑾佑沒來過,我倒是落得清淨。在我出院前一天,警察抓住了一個社會閒散人員,他承認是他襲擊的我,問其原因只說貪財,我卻是絕對不信的。
我很清楚的知道,這個人絕對不是朝着我的錢來的,他是真的想要我命,卻可能因爲從來沒殺過人,不敢下狠手。
腦子裡畢竟還有積血。雖然它們不知道散佈在什麼地方,或多或少都對我產生着影響,有時候醒來會視線模糊,有時候則會莫名其妙的頭痛,出院後我又在家休養了半個月,魯寧每天都來看我。
“頭還疼麼?”見我按着太陽穴,魯寧索性自己上手來幫我揉。我點點頭沒說話,她長嘆一口氣:“我把以前咱們都收拾過的小三篩了一遍。然後有目的的問了問傷你那個人,似乎都不是。”
“他還在警察局呢?”我問。
魯寧點點頭:“故意傷害,等着被檢察機關起訴。”
不管怎麼說,只要這個人在。真正的指使人早晚有一天會浮出水面。
在家裡也憋了很多天了,我突然想出去逛逛。魯寧不願意又扭不過我,只能開車帶着我出去,我指揮她開到了唐明的學校,她對此表示特別不理解。
“我要擺他一道。”我啃着手指甲盯着唐明學校的大門,瓊瑤妹今天沒來,距離下班還有半小時,門口依舊冷清。
魯寧咦了一聲問我:“你之前不都說了不打算報復他麼?”
“我改變主意了。”我說。她更不理解了。
一直沒等到唐明,魯寧開車帶着我到處閒逛,逛着逛着就開到了我以前和唐明的家附近,離婚後我重新買了套小房子,距這裡很遠,再次回來,街還是那條街,店鋪卻很多都更換了。
很突然的魯寧一腳剎車,要不是有安全帶,我腦袋估計得再撞進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