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我回家,也像米勒一樣將我送到大門口,我開門的時候他單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沒有回頭,他輕輕的說:“潘桃,如果恨我能讓你散去之前的傷痛,那你就恨我吧。”
“你忘記了,我是屬睚眥的,我不會恨,我會直接報復。”我笑,聲音很清楚,一字一字的砸在周圍的牆壁上。還帶着聲波震顫的餘音。
他的手緩緩從我肩膀上移開,在我開了門對他說再見的時候,他平靜又正式的看着我的眼睛說:“好。”
進屋之後再也忍不住,眼淚爆炸了一樣的涌出來。雙腿軟到無法站立,我坐在門邊緊緊攥着雙拳,哭的無聲無息。
我終於明白,當初爲什麼我沒有報復唐明。這血淋淋的過去,我曾經做過主角的戲幕,就算我再堅強,揭開面對時。依然疼的我要死要活。
依靠藥物,我才平穩的睡了一夜。
醒來後心情平復許多,險些被擊穿的盔甲恢復了狀態,我又要進入規律的工作時間。定了鬧鈴,儘管不想起牀,還是將自己從被子裡逼出來,閉着眼睛刷牙洗臉,出門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一開門,狄瑾佑。
若不是他換了衣服,我會以爲他又在我家門口呆了一整夜。
“盧晨在醫院,唐明似乎對她動手了,早上她打電話給我。”狄瑾佑說。
“她也被唐明打流產了麼?”我冰冷的問了一句,對那個女人原諒我提不起任何同情心。
生活啊,有時候真是相似的狗血。
我沒想到狄瑾佑會因爲我的話僵在原地,電梯門開了我進去,門快關了他都沒有動,我按着開門鍵不解的看着他,他的眼神直擊我心臟。
是痛苦,他的眼睛裡充滿了痛苦。想想他好像確實不知道這件事。唐明總不可能告訴他。
原來,他也會痛苦。
電梯發出了警示音,我提醒他:“忘記什麼了?”
他手微攥着,緩步走進來,站在我身前背對着我,到了一樓也始終走在我前頭,再也沒有回頭。
我坐在他車上給魯寧打電話,告訴她我要去醫院幸災樂禍。我都不知道我會有這麼高超的演技,在心裡越是難受的時候越是能談笑風生,我甚至還和和魯寧討論了一路伴娘服的顏色問題。
到醫院後狄瑾佑停好車,一直等我打完了電話,才下車幫我開了車門。
他不太正常,我也懶得關心。
我其實是高興的,我不止一次着相於他的皮相,卻好在沒有被皮相迷惑,跳出一個困着我的圈子,有一種終於找到了他在我心中定位的灑脫。
盧晨住在骨科,和我當初不同,狄瑾佑沒有帶我去病房,畢竟計劃還沒有進行完,不能砸場。我們去了醫生辦公室,狄瑾佑似乎認識這個醫生,他的交友圈也真的是很廣,什麼職業的都認識。
骨科大夫是個和狄瑾佑年齡差不多的男人,看到他帶我來也沒什麼好奇,估計習慣了狄瑾佑身邊總換女人。
“頭骨右側枕骨骨裂,雙鎖骨錯位加斷裂,肋骨每側各斷兩根,身上軟組織挫傷無數,外傷在頭部,縫了十多針,她就像被捆起來被用狼牙棒吊打了一樣。”大夫給我們看了看盧晨的片子,對狄瑾佑說:“她老公下手真夠狠,這要是告到法院去,姑娘律師要是猛。那絕對夠她老公喝一壺。”
原來家暴也會升級的?那我算不算好命,唐明對我的家暴只是初見端倪,現在已經演化成故意傷害了,我突然想起了電視劇裡的安家和。唐明和他比起來更可怕,安家和是表面看着就很陰森,而唐明,是表面溫柔內心陰森。
離開醫院。狄瑾佑終於開口和我說話:“知道這個結果,心裡舒服麼?”
我淡淡一笑說:“不是舒服,是超級爽。”
他眼神複雜的看着我,我感覺自己心上開出了一朵有毒的花,帶着我整個人都快黑化了。
我說的是實話,盧晨確實慘,可當初我失去孩子,消沉那麼久。整個人都被摔成碎片時,她在做什麼?
在醫院挺着肚子欺辱我。
因着別人的痛苦而快樂的壞人,在得到報應那一天,我一定是拍手叫好的,雖然現在的我也可能將來被誰叫好,但我不怕。我不做聖母,也不想僞善,這是盧晨應得的結果,只餘活該兩字附送。
“你有認識的律師麼?很牛的那種?”我問狄瑾佑,我又有了新的支線計劃。
狄瑾佑一定可以感覺到在唐明這件事上我完全在利用他,這樣明顯的利用他卻毫無怨言,幫我聯繫了最好的律師。然後在我的指導下,律師搖身一變成了女權維護者,“免費”爲盧晨提供法律幫助。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事務所開業了,那兩位大神心疼我,依舊沒有接什麼生意,我閒來無事喜歡坐在樓下的咖啡店裡發呆,一天換一層,輪着來。
魯寧估計也沒想到開個咖啡店能賺錢,也不知道是哪位網紅來過,在微博裡宣傳了我們店的甜點有多麼的好吃,這一下子帶火了生意,我們沒出任何廣告宣傳費就得到這樣的結果,挺讓人驚訝的。
人多了,問題也就來了。
我們的領班有事請假一天,二位大神又都不來。只留我一人坐鎮,我在樓上呆着實在無聊,下樓去蹭了塊甜點坐在窗邊吃,甜點師新創的榴蓮酥口感非常好,我在考慮要不要什麼時候請狄瑾佑吃一塊。
周萌是個非常會奉承的姑娘,自掏腰包買了杯奶茶給我,然後上樓去整理資料了,我難得清閒的看着街上人來人往。心情很閒適,在看見唐明之前。
他摟着一個女人從我面前的窗邊走過,笑的跟朵花兒一樣的看了我一眼,本來輕快的腳步突然放慢。三步之後他停下來,再次回頭,對上了我的眼睛。
時隔一年,唐明還是原來的打扮,白襯衫修身褲,他皮膚很白,如果再戴個金絲眼鏡就更像禽獸了。而我,再也不是曾經灰頭土臉的我,那時候瘦了就再也沒有胖起來,曾經鬆垮的棉襯衫換成了熨燙服帖的修身ol裝,我不再戴眼鏡了,頭髮也捲了,一直用牛仔褲包着的腿換上了透明絲襪,萬年不變的板鞋也成爲了尖頭細跟。
我沒有迴避他的眼神,很奇怪的是我居然一點兒都不怕見到他,我甚至有些享受看他眼中的各種情緒轉化,震驚,不可思議……
可能,還有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