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元年夏七月癸卯(二十六),多雲有東南風。
正當新豐全縣,都在忙着造人的時候。
新豐城中張越跟在劉進身後,走在新豐城中正在施工的工坊外圍,擡頭眺望着這座正在建設中的工坊。
而在張越身側,作爲少府卿的代表,考工丞成源滿臉笑容的向着張越和劉進介紹着這個少府未來的分基地的情況。
“殿下,侍中公,這邊未來將成爲鍛造場……臣已經從考工室中徵調了善於鍛造之能工巧匠一百人,其中善百鍊鋼與炒鋼者四十人……“
“那邊則將是鑄造工坊所在,東園令郭公已經應允,只要落成,就從東園署抽調大匠十餘人來此……”
“這裡未來將是織造室,東織署令已經答應了抽調織師來此培訓新豐匠人,掌握織造之術……”
張越聽着不停點頭,看着這個現在還處於雛形的工地,滿眼放光。
不得不說,成源還是很給力的。
原本,張越想要的,只是一箇中型的最多擁有鑄造、製造的少府工坊,能忽悠到幾百名匠人就很不錯了。
前期甚至能有兩百來工匠,張越就知足了。
但現在,在成源的鼓搗下,這個工坊,將變成一個超級工坊。
僅僅是工匠,就將突破千人之多。
更讓張越心動的是——少府還主動承擔了這些匠人的薪俸。
這就很夠意思了!
一千匠人和相關官吏,以及家屬,整體從長安搬遷到新豐。
在這個時代,幾乎等於後世國家宣佈,將一個超級央企,整體搬遷到河北某市,幾乎立刻就能帶動當地經濟發展。
旁的不說,僅僅是這些人的消費,就足以推動新豐經濟發展,還將令百姓受益。
但作爲新豐縣縣令,作爲一個前公務員,張越知道,若傻傻的躺着不動,等於白白浪費了少府卿的這份大禮,更將令新豐失去一個重要的機會。
“成令吏,少府有司,對新豐士民真是厚愛無比,請令吏回衙後,替本官與長孫殿下,謝過少府有司諸公及公孫少府……”張越笑着對成源拱手說着。
成源聞言,立刻笑道:“張侍中言重了……”
他對着長安方向拱手道:“公孫少府一上任,就特別召集吾等少府官吏,做了訓示:支援新豐建設,協助新豐‘建小康、致太平’,此少府各有司不可推卸之責也,更是我等臣子盡忠之業!”
“故而,往後侍中若有什麼需要少府幫忙、協助的地方,儘管對下官吩咐,下官與少府有司,定當竭盡全力!”
張越聽着,滿臉都是笑容。
成源和少府這次真是幫了他大忙了!
這麼大一個工坊,是任何錢都買不到的!
更別提,成源已經行文告知張越,這個工坊將接受‘長孫殿下之訓導’。
這不就是將工坊大權交給他了嗎?
至少,他拿到了這個工坊的經營方向與人事安排權力。
可以隨心所欲的爲這個工坊制定發展計劃,規劃發展方向。
等於他從此兼任了‘新豐縣國營工坊董事長’的職位。
投之以桃,當然要報之以禮。
做官嘛,腦子要靈活。
於是,張越悄悄的問道:“成公……我聽說,太常下月將要開始遴選博士弟子入太學……”
成源聽了,呼吸立刻急促起來。
太學生????
太學生!!!!!
當世含金量最高的頭銜!
自立太學以來,太學中走出了無數名士、名臣。
只是……
成源仔細想了想自己家那幾個不成器的紈絝子,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分量,覺得自己哪怕有眼前這個張子重的背書,恐怕也難以塞一個兒子進太學。
畢竟,太學生,五年一選,每次只選五十個。
連列侯子弟、宗室子孫以及外戚勳貴,也擠不進去。
因爲,執掌太學的博士祭酒和負責遴選太學生的太常有司,素來軟硬不吃。
幾十年了,成源就沒有見過誰成功的開過後門。
“這是不是太……”但成源又怎麼敢放棄這麼一個可能送一個兒子進太學鍍金的機會呢?
“成公勿憂……”張越笑着對他透露了一個現在還秘而不宣的小秘密:“年後可能太學將要擴招……”
是的,爲了太學的辟雍和明堂能夠建起來。
董越終於向無所不能的五銖錢低頭了。
張越可是聽說了,董越打算上書天子,從明年開始,擴招太學生至三百。
此外,額外再追加三百個‘捐助名額’。
嗯,就和哈佛啊、普林斯頓等名校一樣,開放校友、名士和政要的捐獻大門。
當然了,也不是給了錢就一定能進的。
更非只要有錢,隨便什麼歪瓜裂棗都能混進太學。
事實上,董越打算模仿新豐公考的模式,進行考覈招聘。
只是能去考覈的,必須是捐過錢,資助過太學建辟雍和明堂的校友、貴族、名士、政要。
張越聽了,真是有些莫名的既視感。
而如今這個消息還只限於少數人知道,張越告訴成源,自是價比千金。
成源一聽立刻秒懂了。
他欣喜的道:“若是能有一子,能蒙太學諸公看中,收爲弟子,下官願舍盡身家!”
能進太學,與那些天下英才同窗,哪怕啥都沒學到,僅僅是這個人脈就已經足夠成源賭上所有了。
張越卻只是笑笑,提醒道:“成公要注意督促諸位世侄,用功刻苦進學啊……”
路已經指出了,能不能把握這次機會,就要看成源了。
此番太學擴招,幾乎相當於後世恢復高考之初。
只要擠進去了,幾乎就是一世無憂!
“多謝侍中公……”成源立刻拱手拜道,然後似乎是想了想,才下定決心,湊到張越耳邊輕聲道:“有件事情正要告知侍中公……下官聽說,如今長安城裡有不少人在非議侍中,說侍中在新豐行暴秦之苛政,欲用嚴刑酷法,以威服民呢……”
張越聽了,一點也不意外。
只是,他比較好奇,是哪個傻瓜在想和他剛正面?
“未知是那些人在說此事?”張越輕聲問着。
“下官卻是不太清楚,只是隱約聽說過,似乎是剛剛隨諸王入京的各地士人在議論……”成源低着頭答道。
“哦……”張越點點頭,心裡已經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