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 鄭和的電話對面只有冰冷的女聲,不斷重複着:“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跟陳默一起逃開了他父親的掌控, 真的找到了一個相依爲命的地方, 不免對他有點擔心。不過心底裡更好奇的是, 鄭和怎麼會忽然想開了, 決定去和陳默在一起呢?
我的擔心和好奇都沒有人來給我答疑解惑, 只好放下手機,繼續過我的日子。上課下課,無聊的時候給肖栩發發短信, 都沒事幹的時候,便出來走走。
肖栩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上一次甚至在食堂想要在我的臉頰上落上蜻蜓點水的一吻。我本能地躲開, 瞪了他一眼。
他訕笑兩下, 縮了回去,繼續安靜地解決自己面前盤子裡的食物。
我們在校園中散步, 儘管周圍的景色我已經看了不知道多少年,但身邊有肖栩陪伴着,我卻忽然覺得,無論如何,我都看不膩這景色似的。
我心曠神怡, 步伐也輕鬆了起來。環顧周圍, 忽然想嘗試一下從未做過的事情, 於是偏離大路, 跳到湖邊, 踩在湖岸的石頭上,坐了下來。
肖栩坐在我身邊。我伸了個懶腰, 看着眼前的湖面。春天已經打敗了寒冬,湖面上的冰凍已經解了大半,只有湖面深處,還漂浮着零散的浮冰。
“在看什麼呢?”肖栩問我。
“那邊有一對野鴨子。”我指着遠處的兩個小黑點說。
他一把摘掉了我的眼鏡,眼前的景色便瞬時模糊了,我什麼也看不清了。
“喂!”我說,眯着眼去搶我的眼鏡。
肖栩把手藏在背後:“小心小心,你打算把我推到水裡去謀害親夫嗎!”他說着。
“那也是你自己作死。”我瞪眼,朦朧間看見他似乎在笑,不過看不真切。
他忽然摟過我,眉目在我眼底無限放大,在我的脣角,他落下輕吻。
他說:“秦小恆,好慶幸,我們在一起。”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忽然間,我想問他一個問題:“你爲什麼忽然決定要爲我改變?”
“啊?”不知道是我的視線模糊還是他本來就神色懵懂,我看到他有點不知所措,疑惑了一聲,然後才囁嚅出口,“那還用問,因爲我愛你啊……”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看我的眼睛,但我卻相信他的話:“那,十年後呢?你依然愛我嗎?”
“那當然!”這一次他的回覆快而堅定,他眼睛也不眨地看着我,讓我有種將要被吸入他眸中的深邃漩渦的錯覺。我感覺要醉了。
他這樣看着我,認認真真地說:“秦恆,你知道嗎,我是多麼幸運才能認識你。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有一種感覺,你是能沿着我破碎的紋路完美拼接,讓我們的人生湊成完整的圓的那個人。”
我無法控制自己,將他的話尾吞進肚子裡,我狠狠地啃噬着他的脣,享受着他嘴裡的高熱的溫度,讓我有一種被一點點咬下,一口口吞掉的錯覺產生。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不捨地分開,銀絲相連。我和肖栩一起喘息,我忽然笑了:“我說你的嘴巴怎麼這麼甜,吃了蜂蜜了吧。說的話甜,親起來也甜。”
“是啊,吃了名字叫做秦小恆的小蜜蜂釀的蜜。”他說。
我誇張地搓了搓胳膊,示意我受不了了。我的承受能力還是太低了,完全肉麻不過這個學中文的傢伙。我打岔:“你不是今天下午還有課麼,還不快走,要遲到了。”
“哦。”他點了點頭,然後問我,“一起去吧?這個老師講課還蠻不錯的。”
他期待地看着我,我無法拒絕。其實他們專業課所傳授的內容早就超出了我那拋棄了十多年的語文水平,儘管板書上寫的都是中文,但對我而言,那卻跟天書毫無區別。我不太想上他們的課,只當是去陪陪肖栩。
我們兩個一前一後地走進教室,很快便聽到不遠處有人在叫:“喂,喂,肖栩,給你佔的位置!”
是肖栩的室友,正坐在那邊。
肖栩搖頭:“不了,我坐後面就行。”
專業課的座位很搶,前三排都需要提前來貼條才能佔據。我和肖栩幾乎是卡着時間來的,只剩下最角落還有空位了。
不巧中文系的一位老教授今天來旁聽,就坐在那邊。
肖栩無奈地看了我一眼,兩個小時正襟危坐,沒有跟我說一句悄悄話。
我聽了一陣課,有種犯暈的感覺,不由自主地趴在桌子上,卻被旁邊的老教授拍了一下:“坐好了,好好聽課。筆記都不記?考試怎麼辦?”
“那個,我是旁聽的……”我解釋。
“旁聽就不聽課了?”老教授瞪我。
我默默地坐直了身子,在桌子底下踹了肖栩一腳。別以爲我沒有看到你在偷笑。
等到老教授收拾東西離開,我才能放心地打呵欠,揉了揉痠痛的腰:“我聽我們自己的專業課都沒這麼認真過。”我對肖栩抱怨。
眼角瞥到林玥玥從我們身旁路過,雖然目標是我們身後的後門。她的眼神沒有往這邊飄來哪怕一點,但她緊繃的身體卻出賣了她此時的緊張。
“不許看她!”肖栩也順着我的目光看見了林玥玥,卻飛快地摘掉了我的眼鏡,把手擋在我的眼睛上。
“喂,你摘我眼鏡摘上癮了嗎!”我抱怨。
也許是我們的打鬧有點過頭,我忽然敏銳察覺,在下課後的吵鬧教室中,有衝向我們的嘰喳碎語在響着。
我掃了一眼,沒帶眼鏡,什麼都看不清。
忽然肖栩的室友走了過來,拍拍肖栩的肩膀:“老大要請客吃麻辣香鍋,你不來嗎?”
“不了,不了!”肖栩想都沒想就拒絕,“我還有事……”
“人家肖栩有對象了,別耽誤人約會。”又有一個人過來,從背後勾走了肖栩室友,邊說。
那人驚奇了一下:“啥?!有對象了?肖栩你什麼時候脫光的!都不跟兄弟們說一聲!請客請客,趕緊請客!帶着弟妹來見見哥哥們!”
“滾蛋,你就大我兩天,別整天哥哥來哥哥去!”肖栩白了那人一眼。
但肖栩室友背後的人,眼神掃過得卻是我。
他嘴角掛着意味不明的笑:“行了,肖栩金屋藏嬌,把對象藏得很深呢,不會介紹給我們的。快走快走。”
我生生打了個寒顫。
直到那人走開,我才問肖栩:“他是誰?”
“啊?——那是我們隔壁寢室的,我們寢室老大的高中同學。”肖栩說。
“他好像知道我們的關係了。”我收回望向後門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