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的中午,我先來到芭堤雅找方剛,和他一道去曼谷機場,順利地取出機票,然後我纔給小楊打電話。她就住在機場附近的一家酒店,我沒敢告訴方剛,怕他一聽我居然還帶了個黃毛丫頭跟着去,非發火把她扔下不可。他看到我打電話,還以爲是和朋友有要緊事要辦,根本就沒多問。
當穿着緊身T恤、牛仔熱褲、頭戴太陽帽的小楊跑到我倆面前的時候,方剛眼前就是一亮,顯然很欣賞小楊這種類型的女孩。小楊長相雖然不那麼漂亮,但她那170公分的身高、青春健美的身材,大眼睛充滿活力,很吸引男人目光。
小楊還是那麼熱情,上來就給我一個熱情的擁抱,我向她介紹方剛:“這就是我經常和你提起的方剛,他可是泰國佛牌界的權威,我的生意差不多全靠他幫忙,纔有今天。”小楊特別激動,連忙也照樣給了方剛一個擁抱。
按理說,方剛是在風月場上混的老手,可面對小楊的擁抱居然還有幾分不自然。寒喧過後,小楊上來就問:“田哥、方大哥,聽說東南亞可邪門了,尤其是泰國。大街上走的一半人都是鬼,真的嗎?”
方剛撇撇嘴,發出輕蔑的輕笑,我無奈地說:“你這都是聽誰說的?我倆像鬼嗎?”
“肯定不是啊,”小楊認真地說,“鬼是沒有影子的,而且白天有太陽的時候鬼不敢出來,所以你和方大哥絕對不是鬼。”這話倒把方剛給逗笑了,我也覺得中國人的鬼神知識還真普及,可喜可賀。
當我告訴方剛,這個大學還沒畢業的姑娘小楊是要和我們一道去河內見客戶,連機票都訂好了的時候,他立刻把眼睛瞪起來:“搞什麼飛機?誰讓你隨便弄個人來就和我們同行?這又不是旅遊,是去辦事!”
我還沒說話,小楊反倒不高興了:“方大哥,這怎麼能叫隨便弄個人來呢?我可不是外人,是田哥的助理,專門協助他處理業務的,你還不知道吧?”
方剛一愣:“助理?我怎麼不知道他有助理?”
小楊呵呵笑:“這點兒小事就不用和你說了,我看咱們還是快去吃飯吧,這都中午了,下午四點多的飛機,再拖就來不及登機啦!那邊有一家餐廳味道很棒,我這兩天都是去他家吃飯,咖喱蟹特別棒,快走,今天我請客。”說完,小楊挎着我的胳膊就朝餐廳方向走去。方剛還要說什麼,小楊已經拖着我走出好幾米,他也只好在後面跟上。我回頭一看,只見方剛滿臉不爽,那表情好像要把我做成咖喱蟹似的。
黎先生給我和方剛訂的是頭等艙,原本我和方剛的座位挨着,小楊在另一側,可她非要和我換,坐在方剛身邊,一個勁地問他有關泰國佛牌、古曼和養小鬼的知識。小楊問了很多千奇百怪的問題,有的連我都吃不準。方剛開始根本沒想理她,但小楊以爲他不懂,就流露出鄙視的意思。方剛被激怒了,他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說了很多外行人根本不懂的行業機密。
這下可把小楊給征服了,她眼中的敬佩之情已經變成閃電,呼呼往外直劈。方剛很得意,但也有幾分緊張,因爲他也不知道小楊的下個問題是什麼、自己能不能回答,要是真答不出來,那就太丟面子了。我則在旁邊躺着看熱鬧,看到方剛那複雜的表情,我在心裡暗暗偷笑,心想惡人自有惡人磨,我也樂得清靜,因爲要是沒有方剛,我非被小楊的那些問題給折磨死不可。
我們三人乘飛機來到越南的首都河內,黎先生沒來,他妻子和小舅子早早就已經在機場外等候我們。黎夫人長得不算漂亮,但衣着得體,看起來很有氣質,而他的小舅子則是個三十來歲的帥哥,一身新潮名牌。黎夫人和她弟弟看來也經常和中國人打交道,都會說中文,黎夫人的中國話比黎先生還要生硬,但她弟弟卻流利得多。互相介紹後得知,黎夫人孃家姓阮,她弟弟叫阮文勇,這小夥明顯對小楊很感興趣,一個勁微笑着搭訕,小楊的性格是毫不拘謹,笑哈哈地和他搭話,這讓阮文勇更高興了。攔到出租車後,他主動爲小楊打開車門,還挺有風度。
兩輛出租車一前一後,向黎先生的舊居駛去。這是我頭一次來到越南,在這之前,我印象中的越南只有越共、女多男少和髒亂差,但從河內機場乘出租車到黎先生舊宅的途中,我完全改變了這種看法。這一路上,我看到很多不同的風景,有中式古代建築,有法式老洋房,也有低矮的貧民公寓羣。路上汽車不多,摩托車遠超過汽車的數量,很多女人戴着大斗笠,身穿白色衣裙騎着摩托車掠過。
小楊看什麼都覺得好奇,對我說:“田哥你看,那幾棟洋樓多漂亮啊,特別像天津的五大道!”
方剛哼了聲:“越南以前是法國的殖民地,當然有洋樓了,少見多怪。”
“知道你方大哥懂得多,反正以後我有什麼問題就直接問你!”小楊也不生氣,笑嘻嘻地說,方剛連忙閉上眼睛裝睡。
河內的空氣很好,街道氣氛特別安寧,就和中國大多數的南方城市一樣。出租車拐進小巷,路邊綠樹成蔭,兩旁都是用灰磚砌成的民居,遠沒有洋樓那麼豪華,但看起來很舒服。一些店鋪門口坐着老人小孩和聊天的中年男女,出租車在一棟民居門口停下,看到黎夫人鑽出汽車,幾個老人都圍上來,熱情地打招呼。
在黎夫人的指引下,大家進了這棟房子,看到一個神情狼狽的中年男人歪坐在沙發上。看到我們進來,中年男人支撐着身體想站起來,險些摔倒,阮文勇連忙過去扶住黎夫人介紹說:“這就是我老公黎德仲,雖然我們已經移居文萊,但老舊宅兩代人已經住了幾十年,捨不得賣,就暫時空着,請不要嫌棄。”
雙方邊介紹邊握手,在介紹到小楊的時候,還沒等我說話,她已經主動自報家門,稱是我的助理。茶几上擺了很多新鮮水果,像什麼大芒果、紅心火龍、榴蓮之類的,非常豐富,顯然是特地買來招待我們的。阮文勇用水果刀切開幾隻火龍果讓我們吃,我和方剛都沒動,小楊卻大大方方地吃起來,這讓阮文勇非常高興。
方剛上下打量着黎先生,那神情就像在看什麼貨物。看得黎先生表情尷尬又疑惑。阮文勇臉上明顯露出不高興的神色,我看在眼裡,剛想找個話題岔開,方剛就問:“黎先生,給我看看您身上的傷口。”
黎先生看了小楊一眼,猶豫着。我連忙對小楊說:“你去幫黎夫人泡茶吧,順便和她聊聊天,一會兒我叫你。”
小楊很不高興:“我可是你的助理,那能隨便就走開呢?”
阮文勇笑了:“田先生的意思是讓你避避嫌。”
“我一個女孩都不在乎,黎老闆是大男人,又有什麼可害羞的?”小楊認真地回答。
阮文勇頓時啞口無言,四個大男人互相看看,都露出無奈的表情,黎先生只好說:“沒關係,楊小姐不用迴避,反正傷口都在上半身,那就失敬了。”他的中國話發音雖然生硬,但用詞還是比較講究。在小舅子的幫助下,黎先生費力地將白襯衫從皮帶裡拽出來,慢慢解開鈕釦。他胸口上貼了很多紗布,有的還隱隱帶着血跡。除紗布之外,皮膚上滿是橫七豎八的抓痕,已經乾涸。在右胸位置有一塊最大的紗布,黎先生說這是幾個月前最早的傷口,已經結了疤,可以打開讓你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