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吃邊聊,週會長看起來胃口不錯,每個菜都吃着,她繼續給我講,說她老家是上海鄉下的,父母死得早,和兩個哥哥關係不好,基本沒來往,在香港基本就是孤身一人。她這幾年也經人介紹,交過事業有成、中年喪妻或離異的香港男人,但都沒成,總是出現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分手。
“兩年前,慈善會的員工去福建旅遊,街上有個算命的攤子,有同事過去算,我在旁邊站着看。算完之後,那算命先生對我說,你這輩子要註定孤獨終老,無親無靠,也無人送終,除非能想辦法改命。”週會長說,“我以爲他是想要錢,就沒理,但我很清楚自己的經歷,覺得他應該是真懂玄學。”
我笑了:“不要這麼想,你信佛行善怎麼可能沒福報,只是緣份還沒到吧。”週會長起身打開包間的門,叫服務生過來,對他說:“我點的那道紅炆石斑請麻煩快一點上來,因爲我明天就要開始吃素了,謝謝。”服務生連忙點頭走了。
週會長回來後坐下,說:“算命先生的改命無非就是收錢,我問過,那先生要收一萬塊,我說爲什麼這麼貴,他說算命是命薄之人的生意,泄天機要短壽,這錢是用來買壽命的。”
“這個說法我也聽過,好像有些道理。”我回答。週會長說她還是寧願相信泰國佛牌和法事,至少那效果很明顯,也不願意信一個江湖算命先生的話。
我問:“你的意思是想請佛牌,讓自己轉運、增人緣之類的?”週會長說不只是轉運增人緣,而是能夠強效轉運,她現在新交了個男朋友,是香港某商會的,身份地位年齡家庭都不錯,可是最近兩人關係又奇怪地出現裂痕,她非常想挽回。
這回我纔算明白,週會長和我做平安符的生意看來只是次要的,而她這個要求才是正題。週會長看到我脖子上戴的那條雙刀坤平,就問這是什麼佛牌。我說了來歷,還說這佛牌是限量版的,遇到危險就會託夢給我,十分靈驗。
週會長很好奇,讓我把佛牌摘下來看了半天,問多少錢,我說這是非賣品,現在很難找了,給五萬也不賣。週會長笑着說她需要的不是這種,而是轉運的。我給她講了正牌、陰牌和邪牌的區別,告訴她:“邪牌小鬼地童古曼這些,我只賣網絡客戶,不賣熟人。你可以請白衣阿讚的陰牌,效果也很好,價錢大概不超過一萬港幣。”
“那你有時間把資料發我吧。”週會長說,這時她要的紅炆石斑魚上來,味道非常鮮美,週會長說香港人愛吃魚,這也是此餐廳的招牌菜,讓我好好品嚐。
飯後週會長非要開車送我回酒店,可能因爲我在男女關係的態度上也沒那麼嚴謹,覺得這個女人除了和男助理亂搞之外,並不令人討厭。
晚上給方剛打電話,先問候了阿贊巴登的身體情況,又讓他抽空幫我找白衣阿讚的正牌,要能強效轉運、增加異性緣的那種,價格不超過兩萬泰銖。
第二天中午,我正在佛牌店裡教費大寶識佛牌,手機提醒收到兩萬五千元港幣入賬,立刻打電話給老謝,讓他開始投入緊張的製作平安符牌工作中去。下午方剛給我發彩信,是一個鑲在純銀外殼中的佛牌,正面是盤腿端坐的神像,背面有小法牌、符管、晶石和兩根長方形的骨頭,看上去應該是眉心骨。配的文字是:“阿贊TAM吸金情愛牌,手捏灰模,嵌招財法牌和吸金符管,轉運晶石,賓靈派粉及混合眉心骨。”
給週會長轉發過去,她回覆問我說看不懂,我逐個給她解釋,週會長打來電話,問我是否方便講話,我走出佛牌店,說沒問題。週會長說:“我以前也託人打聽過泰國佛牌,好像除了寺廟裡高僧加持出來的佛牌之外,都有這些奇奇怪怪嚇人的東西?還有死人骨頭?”
我笑着說:“不用害怕,佛祖和高僧的舍利子,不也是骨頭嗎?這是白衣阿贊製作的,裡面是有骨頭,但那也是精心挑選出來的死者陰靈,把它們的靈魂加持進去,你戴佛牌供奉,也會讓那些陰靈享用供奉,讓它們早日輪迴。”
“這麼說,我戴佛牌也是在超度別人了?”週會長問,我說當然,但必須守供奉的規矩。聽了我說的這些規矩和禁忌,週會長說這很簡單啊,沒問題。我問她什麼時候交易,週會長說:“明天我要乘飛機去杭州,組織一個大型的放生儀式,等回來後再交易。”我心想放生儀式能有多久,從泰國發貨到香港也得數日呢,估計是她不太相信我,畢竟那五百個平安符牌還沒看到。
週會長說:“對了,你那位費助理是不是想參加放生儀式?如果想的話,就讓他給我助理打電話報名,我們是通過旅行社購買機票,折扣非常低,很划算的。”掛斷電話,我立刻進店問費大寶願不願意去,他馬上說去,還讓我也跟着。我心想反正機票錢不多,去參加也好,這輩子只殺生,還從沒放過生呢。給週會長的辦公室打電話,把我和費大寶的個人信息和信用卡號碼報過去,扣了機票款。
次日清晨,我和費大寶準時來到香港機場,週會長帶隊,大概有四五十位香港市民。從杭州下了飛機出來,在距離南宋御街不太遠的某酒店下榻。安頓好之後週會長對我說:“放生安排在下午,一會兒我們要去斷橋,有個誦經儀式,你們倆也去吧,這都是最好的禪修方法,很難得。”我倆連忙點頭。
大隊人馬由酒店走路來到西湖邊,不是工作日,遊客不多,斷橋上也沒有國慶時那麼恐怖。這幾十個人來到斷橋的中央,全都整齊地盤腿坐下,整整拉了兩排,把橋堵得死死的。費大寶低聲對週會長說:“這、這不太好吧?會阻礙交通的啊,很多行人。”
週會長笑答:“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如果在偏僻無人的地方誦經,根本就沒人關注,而在斷橋上就不同了。這些人過不去,就會想知道我們在做什麼,而旁邊有我們的同伴給他們散發傳單,讓他們知道誦經的殊勝所在。”
費大寶覺得有道理,也就加入了盤坐隊伍中,而我覺得彆扭,週會長讓我也坐下,我說我不會誦經,週會長拿出兩本薄薄的經文遞給我倆,說照着念就行。
我只好勉強坐在隊伍中,在週會長的帶領下,開始整齊地念誦金剛經,有一個人拿着相機在對面負責拍照。斷橋上的遊客從來就沒斷過,沒幾分鐘就有六七十人被阻攔。他們議論紛紛,有的疑惑,有的譏笑,有的拍照,有的生氣,有的脾氣不好,就直接開罵。但週會長等人完全不爲所動,明顯是經常這麼做。
“什麼毛病?堵着路幹什麼?”“這是行爲藝術吧?”“想念經回家去念啊,怎麼非得在這裡念?現在這人都怎麼了?”“我估計,他們可能是在超度西湖裡的魚,樓外樓和天外天這些飯店,每天都賣不少條西湖醋魚。”“滾一邊念去,有病啊?”
議論什麼的都有,還有母親抱的孩子開始哭,吵着要上廁所。說實話我臉上有些發燒,馬上就想站起來躲到旁邊去,但這樣估計也逃不開捱罵,而且週會長也會生氣,只好硬着頭皮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