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可把我嚇着了,連忙問怎麼辦。方剛說:“你一直在幫孫喜財把那個骨灰盒送回去,所以這個末陽男的鬼魂對你很不滿。後來你又把它渡進佛牌,想送回泰國讓阿贊師父鎮靈,它就更恨你恨到骨頭裡。現在它附在孫喜財身上,就可以操縱他和你作對,暗中搗亂,設圈套讓你鑽。”
我連忙問:“它的最終目的是什麼?把我折磨得越慘,它就越高興?”
方剛嘿嘿笑了:“鬼可不像人那麼變態,喜歡沒完沒了地折磨人,鬼和人打交道很簡單,只有兩種,一是幫你,二是弄死你,你明顯是後者。”
“啊?那、那我怎麼辦?”聽了這話,我嚇得臉都白了。
方剛想了想:“按你說的情況來分析,孫喜財目前剛剛被陰靈附身,還在初級階段,還有自己的主意。你可以讓你表妹和他分手,讓他離佛牌店越遠越好,這樣的話,你所受的陰氣也許能慢慢消退,但不保證。”
我苦笑:“我又不是表妹的親哥,沒這個權力啊。”方剛說那就和這兩人斷開合作,另僱人來佛牌店打工。
我嘆了口氣:“大哥,你可能是在泰國呆得太久,不瞭解中國人的習慣。中國是人情社會,我和王嬌畢竟有老姨夫這層關係,要是趕走他倆,我家和老姨夫家肯定會有矛盾。我明知道孫喜財被鬼上身而不管,到時候王嬌早晚也會埋怨我,關係還得搞僵。最主要的還有一點,在中國開佛牌店性質特殊,很多內情也不方便讓外人知道,所以讓親戚看店是最佳選擇。”
方剛唉了聲:“那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你最好趁這個機會帶孫喜財來趟泰國,看能不能把他體內的陰靈想辦法驅出去。”我要的就是這句話,連忙答應下來,心裡打算着,要找個什麼樣的藉口,把孫喜財約到泰國去走一趟。
我的腦海裡又開始回放那個窮村的情景,那些連衣服都穿不上的孩子們,臉上全是泥土,雙眼卻黑漆漆的,眼神仍然那麼天真善良。可我不敢想的是,等他們長大成人,是否也會變成洪大爺、王宏和白老三這樣的人。
在牀上躺了半天,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我卻完全睡不着,心裡一陣陣發慌。開始以爲是餓了,就泡了一袋方便麪,可怎麼也吃不下去。在客廳裡來回踱步,心情極度煩躁,總覺得坐立不安,像是被困在什麼地方,死活也出不去的感覺。
我在衛生間用冷水反覆洗臉、衝頭髮,但那種不適感越來越強烈,已經抑制不住了。
我打開房門,衝出家,下樓來到路邊,街上路燈很亮,照得就跟白天似的,一輛輛汽車來回行駛。我看到在馬路正中央坐着一箇中年男人,抱着腦袋似乎在哭,那些汽車像沒看到似的,在那中年男人身邊飛馳而過,看起來很危險。
我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坐進去呼呼喘氣,不但心慌,還有點兒胸悶,肩膀發沉。司機發動引擎慢慢駛了幾十米,看我沒有說話的意思,就忍不住問:“老弟,去哪兒啊?”
我心慌得不行,說不出的難受,用手抓着車門上方的活動把手,說不知道。司機當時就傻了:“不知道?你不知道要去哪兒?”我點了點頭。
司機笑了:“那也總得有個地方吧,你是心情不好嗎?去洗浴中心玩玩,還是我幫你找個足療店?”
我突然特別去個荒涼的地方,就脫口而出:“去殯儀館。”司機愣了,以爲沒聽清,就又問了一次。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要說去殯儀館,好像嘴已經不受控制。我又說:“文官屯火葬場。”
司機回頭看了看我,沒說什麼,加大油門朝瀋陽市殯儀館駛去。
二十分鐘後到了地方,我付錢下車,熟悉瀋陽的人都知道,文官屯火葬場是個荒涼地方,周圍連路燈也沒有,都是土坡和荒地,根本沒有人家,只有幾家專賣喪葬用品的店鋪亮着燈。殯儀館二十四小時營業,他家大門常打開。我走進院子,院裡停着幾輛汽車,不少人在院中走來走去,像在漫無目的地散步。遠處哀悼廳方向傳出隱約的亮光和哀樂,有人正在設靈堂。
正在我迷茫的時候,陰影中看到有個人影在朝我揮手,然後慢慢轉身走向靈骨塔方向。我下意識跟着走過去,到了靈骨塔入口處,順樓梯來到二樓,辦事大廳中燈光亮着,看塔的工作人員坐在門內的辦公桌前,頭靠在椅子上睡得正香,辦公桌上的收音機裡還播放着單田芳的評書。
我隱約看到有個人影辦身進了塔內,就輕手輕腳地走進辦事大廳,進到靈骨塔中。這家殯儀館的靈骨塔並不是塔狀建築,而是兩層的水泥房,裡面都是一排排的木架,分成無數個小格,每個格大概有十五寸電腦屏幕那麼大,能放進骨灰盒,外面是帶鎖的小玻璃門。有很多空着,那是還沒被佔用的位置。站在黑黝黝的大廳中,我不知道應該幹什麼,黑暗中看到一個人影慢慢拐進某排木架,我就跟了過去。
來到這兩排木架中間,空無一人,我掏出手機調出閃光燈照亮,一排一排地照過去。每個小格的玻璃門上都貼着寫有姓名的貼紙,我忽然看到有個玻璃門上的貼紙寫着“鄭永貴”三個字,名字上面有編號,下面標着死亡日期,這個我記得很清楚,是05年11月19日。
這居然是那個八十一歲的末陽男鄭永貴的靈骨塔,小格里面並沒放有骨灰盒,看來當初孫喜財確實把它給徹底扔掉了。但我卻發現裡面放着三張照片,我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拿出來,見照片上散落着幾十根彎曲的、長短不齊的指甲屑,如果不是仔細觀察,還真發現不了。這三張照片,第一張是我在佛牌店裡整理貨架,第二張是晚上在路邊燒烤大排擋啃雞頭,還有一張竟然是我在佛牌店的衛生間裡小便!這三張照片都是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拍的,可到底是誰拍的,爲什麼會在這裡放着?
我撿起一根指甲屑,對這種東西和照片出現在一起,我絲毫不意外,因爲這一年多我對下降頭太熟悉了,照片、指甲、毛髮、衣物……這都是降頭師要詛咒某人時的施法材料。如果我的猜測沒問題,這些指甲屑應該也是我的。
忽然,我回想起在去貴州畢節之前,我在佛牌店裡看到的那個鍍金指甲刀,當時我就奇怪孫喜財怎麼會有這樣高檔的東西,而且就醒目地放在貨架上,似乎是故意要讓我看到,而且算準了我肯定會拿起來試剪一下,難道是孫喜財悄悄把我的指甲收集起來了?
回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幾次詭異事件,尤其是上次在表哥家的夢魘特別提到過“我在塔裡等你”那句話,很可能指的就是靈骨塔,可它爲什麼讓我到這兒來?
正想着,瞥眼看到木架旁邊有人影閃過,我一驚,心裡害怕,正在考慮是過去看看,還是就此離開,忽然面前的這個木架開始傾斜。我以爲看花了眼,直到整排木架就快砸到我頭上的時候,我才知道是真的。下意識伸雙手去託,可整排木架有上百個小格,再加上架子本身的重量,根本就託不動。我連忙向後退,木架有七八米長,躲開已經來不及,只好蹲下雙手抱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