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楊氣憤地說:“真不講理,貨又沒賣出去,憑什麼定金不給退?”
方剛笑了:“你這丫頭懂什麼?‘定金’和言字邊的‘訂金’可不一樣,不管你辦沒辦成,這個錢是都不會退給你的。”
“總得找個下家,把山精給推銷出去!”我用力拍着桌子。
老謝嘆着氣:“山精不好賣啊,我做佛牌生意好幾年,只在四年前跟朋友合夥出手過一個。”
方剛指了指我:“田先生可以試試,佛牌界鉅子,曾經把山精賣給一個窮得沒工作的中國東北人,整個東南亞沒人比他更厲害。”我苦笑着說那只是巧合,碰到了極品廢物而已。小楊纏着問我經過,我只好說以後再講。
方剛說:“老謝,你這傢伙幾年前坑我幾十條佛牌的事,今晚就算一筆勾銷了。阿贊那邊的底價是多少?”
老謝說是七十萬泰銖。我說:“那尊山精是事主死後被丟棄的,四位阿贊師父才勉強禁錮住怨靈,不好脫手,所以應該還有很大的壓價空間。等回去之後,你找阿贊談看能不能把底價再壓壓,然後我們三個人努力聯繫,爭取把山精給脫手出去。”
老謝連聲說同意,方剛說:“不管是誰談成的,這筆生意賺的錢都要三方平分。”
這時,小楊忽然說:“方大哥,田哥,謝哥,我倒是有個建議,你們三個人現在已經消除誤會,我看你們應該聯手一起做生意,就像之前田哥和方大哥那樣,這多好啊!”
我眼前一亮,頓時覺得是個好主意,以我們幾人的渠道和關係,生意只會更好,三個一相加,結果肯定要大於三。老謝笑呵呵地舉手同意,方剛卻搖搖頭:“不行不行,這傢伙已經習慣了坑蒙拐騙,估計短時間內改不過來。就算要聯合,也得先觀察他半年再說。”
老謝激動地舉起右手:“我發誓,今後要是再用*騙你和田老弟,就讓我兒子、讓我兒子立刻——”我連忙打斷,說不用發毒誓,有這個心就行。
又碰了幾杯酒,我們幾人都有點兒臉紅出汗,老謝更怕熱,以前每次看到他,基本都是在擦汗,現在更厲害,順着額頭淌汗。老謝忍不住解開了襯衣兩粒釦子,襯衣裡露出一條銀鏈。我只掃了一眼,卻覺得這種銀鏈很眼熟,很像佛牌的鏈子。泰國銀飾品業發達,很多佛牌都配有銀鏈,和中國的銀項鍊形狀不同。最主要的是,像老謝這種中年男人,又矮又胖又禿,根本不像戴銀項鍊的人。
看到我的眼睛從他襯衣中掃過,老謝很敏感地似乎想到了什麼,一邊給方剛倒酒,另一隻手悄悄系襯衣釦子。我抓住他手腕,老謝連忙說:“不了不了,我不能再喝……”
我把手伸進老謝的襯衣裡,小楊還以爲我要非禮他:“田哥,你要幹什麼?”
方剛也很疑惑,老謝掙扎着不讓我摸,但我的手已經伸進去,拽出一條銀鏈,下面墜着兩個東西。方剛伸手拿過來,拉得老謝不得不身體前傾。方剛看了幾眼,立刻把眼睛瞪起:“老謝,你身上一直戴着這東西?”
老謝從淌熱汗改成冒冷汗,嚥了嚥唾沫,沒說話。
小楊湊過去看:“老謝,原來你也戴佛牌啊?”我站起身走到方剛和老謝中間,仔細看了看,這兩塊佛牌中一塊是塑料外殼,裡面有個極小的、食指那麼大的動物幼胎,黑乎乎的,泡在人緣油裡。另一個是小小的玻璃管,裡面有人緣油(屍油),玻璃管外面用黑筆寫着經咒。
我質問:“這兩個都是什麼牌?”
老謝吞吞吐吐:“是、是阿贊洪班製作的,戴了四年多了……”
方剛看着我:“黑野貓胎路過和修法女靈油,一個強效招財,另一個增人緣。怪不得當年我也被他給騙過。老子做佛牌生意六七年,從沒上過當,居然會栽到他手裡!你小子在這一年多當中,被坑後還繼續找他合作,也是因爲這兩塊牌的功效。”方剛越說越氣,將銀鏈子從老謝脖子上拉斷,把佛牌用力拍在桌上。
小楊好奇地:“戴了四年多,會一直有效果嗎?”
“這個……每年我都會拿過去重新加持,這樣就能長效保持法力。”老謝垂着頭說。
“怪不得!”我氣憤地握着佛牌,指着老謝說不出話。我這才明白爲什麼自從和老謝在白衣阿贊家相遇後,每次有生意我都想給他打電話。身爲牌商,也有中陰牌招的時候,真是日日打雁反被啄眼。
老謝嚥了口唾沫:“田老弟,這回我知道錯了,這兩塊牌我也不戴了,過幾天就給我……就給阿贊洪班送回去。”
我哼了聲,把佛牌扔給他:“那是再好不過!你這幾年因爲戴這東西,沒少多賺黑心錢,也夠本了。今後和我倆好好合作,你還是在正道上多動動腦筋吧!”
老謝連連點頭,剛要把佛牌揣在兜裡,被方剛一把奪過:“這東西你永遠不要指望再拿走,由我來保管。另外你記住,今後不要再被我發現你戴招財的陰牌,否則我見一次沒收一次,還要揍你一次!”方剛用攥着佛牌的手伸出食指,在老謝太陽穴上連續點着,老謝的腦袋就像雞牽米似的,也連續點頭。
小楊好像還沒看夠,問方剛:“貓胎路過和修法女靈油是什麼意思?貓胎路過是不是說,有隻貓生的孩子剛好從阿贊師父家門口路過,結果就被他抓住了?”
方剛笑着說:“路過是音譯,港臺和我們廣東那邊習慣叫碌葛,是指未出生的幼胎。原先人和動物的幼胎都叫路過,後來人胎因爲怨氣更重,多數都被製成小鬼或地童古曼,所以現在只會把動物幼胎爲原料的陰牌稱爲路過。”
“哦,那修法女靈油呢?”小楊又問。
“是專門修法的女性死後的屍油,比如女降頭師、尼姑之類的人。”方剛回答。
小楊張大嘴,半天才說:“好厲害,我也想戴……”
我瞪了她一眼:“你老爹那麼有錢,你長得又不難看,還招什麼財、增什麼人緣?”小楊撇了撇嘴。
老謝訕訕地對小楊說:“楊小姐真厲害,您演的富家女客戶把我都給騙了。”
方剛大笑:“人家本來就是真正的富家女,那是本色演出!”我們都笑了,老謝也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來。
在仙桃市呆了幾天,我們共同來到武漢,小楊訂了去昆明的機票,辭別我們繼續旅遊去了。我和方剛則跟老謝先飛到廣州,再轉機回曼谷。
在飛機上,我對方剛和老謝以前的恩怨很好奇,就問方剛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方剛看了看過道另一側座位上因勞累過度而睡着的老謝,對我說:“那都是幾年前的事了,我有個客戶急需某位龍婆高僧的崇迪牌,可這東西不好找,幾天也沒搞定。那次我從寺廟出來,看到老謝坐在院裡的椅子上,手裡拎着好幾條佛牌正在查數,一看就知道是同行。我看出他手裡有條崇迪牌,就過去問,老謝這傢伙加了雙倍價錢把那條佛牌讓給我,但我也賺了不少。就這樣,我和他就認識了。”
“後來呢,老謝怎麼把你給坑的?”我最關心這個。上次在芭堤雅的餐廳裡兩人差點打起來,聽他們說過幾句,但不太詳細。
方剛哼了聲:“這老狐狸很會放線釣大魚,開始跟我合作了幾次,效果都不錯。後來有個開佛牌店的大客戶,一次性朝我要五十條某龍婆高僧的正牌,而且很急。我就找到老謝,問他能不能供貨。他答應了,不到五天就把貨供齊,可發到客戶手裡居然連泥都沒幹!客戶發了火,在我的追問下老謝才承認,有很多佛牌是他自己連夜用模子趕製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