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這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我清楚地聽到他吐出幾個泰文單詞,連讀起來是“還是他”的意思。我心想難道他是泰國人,在這裡當內保的?我掏出手機,用老辦法靜音拍照,雙手抱在胸前,等那人走過我手機攝像頭對準的區別時,就偷拍了幾張照片,準備晚上從QQ發給同學親戚們吹噓,告訴他們這個人是澳門豪華賭場裡的便衣保安,專抓出老千,讓他們也長長見識。
那人後來就站在樑先生斜對面,一直盯着他看。我心想,你看上一年也沒用,人家有Peelu賭鬼保佑,你能看出什麼來?
轉眼間九點半已經過了,我有些不安,生怕樑先生忘記供奉的規矩。這時他手機的鬧鐘響起,樑先生賭完這一局之後,我朝他打了個手勢,他不捨地站起來,把最後一堆籌碼交給工作人員,換成了鈔票。
走出賭場,我的心這才放回肚子裡,問他贏了多少錢。樑先生摟着我的肩膀:“不多,才七十幾萬而已!”
我驚訝,兩個半小時他就贏了七十多萬澳元,照這樣下去,一年有多少收成?我問他是否可以每天都來賭,樑先生搖搖頭,說不能在一家賭場連續贏起來沒完,大賭場都有規矩,常贏又看不出搞鬼的賭客會被列入黑名單,以後就不讓你來了。
晚上樑先生請客,帶我去KTV泡妹妹,讓我意外的是有個妹妹居然是錦州人,遼寧老鄉在澳門見面,也算他鄉遇故知。
回酒店後,我躺在客房的牀上,把晚上偷拍的照片用QQ發給我姐和幾個同學,他們果然很羨慕。
第二天下午,樑先生又要去賭場“大殺四方”,我覺得很無聊,他說今天讓我也賭幾把玩玩,本錢他來出。我一向對賭博沒有任何興趣,就拒絕了,以香港佛牌店還有生意爲由,回到了香港。
晚上方剛發短信給我,問我前陣子欠的兩尊半天半地古曼的錢怎麼還沒有打給他,我告訴他不要掉進錢眼,我這兩天都在澳門,那個要“大殺四方”的客戶最近贏了不少錢,特意請我去澳門玩耍兩天,晚上剛回香港。
方剛回復:“你小子倒是很瀟灑,我從不去大賭場,就算有Peelu賭鬼能繞過滅魔刀,也會被人盯上,免得麻煩。”這時我想起偷拍的內保照片,就挑了兩張發給他,說這人居然是說泰語的,像是保安人員。
幾分鐘後,方剛給我打來電話,問:“你在哪裡拍的?”
我說是新葡京,方剛說:“那人不是保安,是住在泰馬邊境也拉的黑衣師父阿贊利,一年多之前就沒怎麼在東南亞出現,我還以爲去了深山修法,卻原來在澳門賭場裡!”
“黑衣阿贊?他爲什麼要到賭場裡做保安?”我很驚訝。方剛生氣地說我的腦子是不是全是豆腐,安排黑衣阿贊在賭場中,明顯是爲了尋找那種有可能佩戴着陰物來賭場贏錢的人,比如你這個要大殺四方的客戶。
聽到這裡,我立刻緊張起來,馬上把那張圖片轉發給樑先生,再告誡他下次不要再去新葡京,不然有可能要惹麻煩。
樑先生沒回復,我怕他忘了,就打電話過去,但那邊已經關機。
第二天下午兩點多,我才接到樑先生的電話,他生氣地問我爲什麼不早說,我說我也是昨晚把圖片發給泰國方面,才知道這個消息的,不過也不晚。樑先生說:“我昨晚輸了兩百萬。”我驚得下巴都快掉了,樑先生說,好在那只是他這段時間贏的錢,沒什麼損失。
我問他:“你昨晚在賭錢的時候,有沒有感到什麼異常?”
“這個……就是覺得頭比較暈,我還以爲是賭場裡煙太重,把我給嗆到了。而且胸口一直在發燙,不知道爲什麼。”樑先生說。我告訴他有可能是那個黑衣阿贊在暗中搞鬼,要麼給你施了什麼咒,要麼破掉了Peelu賭鬼中的法力,你最近這段時間儘量不要大賭,以免吃虧。
樑先生笑着說:“沒有這麼嚴重吧?我中午在附近的賭場還贏了好幾萬呢,現在剛出來。”
我說千萬不要掉以輕心,不然後悔就晚了。樑先生說,昨晚他輸錢很有可能與佛牌無關,他要是早些收手就沒事了。九點半鐘的時候他一把大牌就輸了兩百萬,其實可以提前回家的。我說:“後悔藥沒處買,你聽我的,最好把那塊Peelu賭鬼寄給我,我交給泰國的法師重新加持一下,這樣效果就會恢復,到時候你也別再去新葡京,換別的賭場玩就是。”樑先生同意了。
兩天後的中午,我給樑先生打手機催他寄佛牌,卻又是關機,直到次日都是關機。我心裡沒底,在佛牌店用電腦上網查這幾天的港澳新聞,赫然發現有新聞標題爲:“新葡京又有賭客跳樓自殺,爲建成後的第一人。”
我非常驚愕,心跳得厲害,在店裡六神無主,美瑛問我怎麼了,我推說沒事,到街上的報攤去找報紙。看到時事新聞報上也登了同樣的新聞,標題不同,內容明顯是一個。還配了兩張照片,一張是躺在擔架上的某人,身上蓋着白布,滲了很多血。另一張是躺在地面上的屍體,臉面已經摔得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是人是鬼。
連忙把報紙買下來,邊走邊看。繁體字的報紙看着很累,但還是能看懂,說某賭客在新葡京豪賭,從下午到晚上九點鐘時已經輸光百餘萬,又返家取來所經營酒樓的房契當抵押,結果再告輸光。該賭客遂從新葡京酒店三十幾層躍下,當場摔死。
雖然新聞中沒提樑先生的姓氏,也沒看到正臉,但一看家裡經營有酒樓,我幾乎能斷定就是他了。
我不明白爲什麼樑先生仍然又去賭,而沒選擇把Peelu賭鬼給我寄回來,也許是他並不相信我的說法,也許是急於翻本?我想不通,好賭之人的心理,我哪裡能猜得到?我很想去澳門看看樑先生的酒樓,在心底希望那新聞的主角並不是他,但我沒敢去,以後樑先生的手機也再沒打通過。
那段時間,我連續做了幾天的噩夢,內容都相同,我客房的牀旁邊擺着擔架,上面用白布蓋着一個人,白布滲了很多血,那擔架和我睡的牀一樣擺法。我想起來卻不能,那人坐起來,身上的白布滑落,正是樑先生,臉上五官移位,全是血。他慢慢翻身走下擔架,朝我走過來,我極力想從牀上爬起,卻怎麼也不能動。樑先生說“爲什麼不阻止我”,後來我就驚醒了。
對於那個夢境,我無法理解。做爲牌商,我已經盡到義務去提醒樑先生,總不能跑去澳門拽着他,把他鎖起來不讓出門,所以我也沒把那個夢當回事,數日後就不再做了。
但那些天我的心情很低落,一直在想陰牌這東西到底有沒有人能正常供奉。有時在淘寶店裡搜索同行的商品,經常看到他們在首頁對泰國的介紹中寫着:“從未聽說陰牌對主人會有反噬的情況出現,請各位佛友不要輕信外界謠言,還泰國佛牌一個清白。”
每次看到這些文字,我覺得既可笑又可氣。當然,這些牌商從不給客戶擦屁股,所以也不怕誇大其辭,但這種生意沒有熟客介紹,怎麼可能做大?我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