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後,我想問問孔先生出沒出院,就給他打電話,但關機了。之後我又連續打了兩天,都是關機。我心裡感覺不太好,孔先生是生意人,現在聯繫生意根本離不開手機,再忙也不可能一連幾天都手機不充電,難道出事了?會不會耽誤給盆栽小鬼澆灌鮮血?
我給小楊打電話,她說已經和爸爸去蘇州散心,我說了對孔先生和盆栽小鬼供血的擔憂,小楊說,等他們返回的時候,要是再打不通孔叔的手機,回來時就去他家裡看看。
過了幾天,小楊給我打來電話,說:“田哥,完了完了!”
“我什麼時候完了?”我不高興地說。
小楊語氣焦急:“我現在就在孔叔家裡,他病重昏迷了,一直在醫院的ICU病房呢!”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手機總是關機,我忽然想起盆栽小鬼,還沒想我問,小楊就說:“田哥,那個盆栽小鬼必須要喂血嗎?”我說當然,而且必須得是供奉者本人的鮮血。我問她怎麼了,小楊說:“孔嬸看到孔叔病重,居然和她兒子把別墅裡的東西往外搬,說要分家產。還把書房也給撬開,拿走不少東西。後來孔叔家的保姆看到那盆花都快枯死了,就去找了個大花盆,把盆栽連花連土全都挖出來,移到那個大盆裡去了。而且還、還……”
我焦急地問:“還什麼啊?”
小楊說:“還澆了不少用雞蛋殼漚成的花肥水!”
“什麼?澆了花肥水?”我傻了眼。這種花肥水我再熟不過,老爸喜歡養花,經常把新鮮剛敲碎的雞蛋殼泡在水裡,再放進吃剩的魚骨頭,裝在大塑料瓶裡放到太陽底下去曬。時間一長,蛋殼和魚骨就被泡軟溶化,那水也會開始冒泡,味道也很臭,但用來澆花效果非常好。
爲了讓我信服,小楊還立刻拍了照片用彩信發給我,我一看,心徹底涼了。屍臭花半垂着莖葉,花盆被換成一個比洗臉盆沒小多少的大花盆。
小楊問:“田哥,會出什麼事嗎?”
我沮喪地說:“我、我的媽呀,這不是作死嗎?哪個保姆手這麼賤?”
那保姆在小楊的招呼下走過來接電話,我很生氣:“誰讓你給那盆花換大盆澆肥水的?”
沒想到那保姆是個倔脾氣,理直氣壯地操着山東口音,聲調比我還高好幾倍:“給花換個大盆還換出錯了咋地!我給孔家幹了十二年保姆,別說換花盆,他兒子小時候我還給換過尿布呢,你是幹啥的,憑什麼訓我啊?”
“我憑……”我泄了氣,總不能把小鬼的事和她直說,只好讓她把電話交給小楊。小楊接過來的時候,我還能聽到那保姆不服氣地說着“算哪棵蔥啊,敢來訓我”之類的話。小楊問怎麼辦,我讓她先看着花別動,我這邊馬上給老謝打電話。
一聽我講完經過,老謝連打了好幾個唉聲:“田老弟啊,你的客戶是不是被下過詛咒,怎麼個個都這麼不省心?居然做出這種事來,怎麼收拾嘛!”
我說你就別埋怨了,我剛被那家人的保姆給訓了一通,人家比我理由還充分。老謝說:“等我問問阿贊洪班吧,現在客戶在哪裡?”我說還躺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裡,不然也不能好幾天不回家。他老婆兒子都快把家底搬空了,要不是撬開書房找值錢東西,也不會被保姆看到那盆倒黴花。
半天后,老謝回了電話,說:“阿贊洪班說了,要事主儘快帶着盆栽小鬼來泰國施法,也許還有救。”我說盡快是多快,總不能把孔先生從ICU病房裡拖出來吧。
老謝嘆了口氣:“那就儘快嘛,誰知道那個小鬼的怒氣什麼時候撒到事主身上啊!”我又給小楊打電話,讓她幫着我去醫院看看孔先生什麼情況。
傍晚時分,小楊在醫院給我打的電話,說孔先生已經從ICU移到普通病房了,但身體很虛弱,氧氣罩都沒摘,只能勉強對話,護士還不讓多說。但孔先生經常躺在牀上自言自語,護士告訴小楊,孔先生經常說的是“別再鬧了”、“你不是前幾天才喝過”、“快放過爸爸吧”這幾句話。但護士並沒覺得意外,因爲經常有病人在重病的時候胡言亂語。
小楊告訴我,她趁孔先生清醒的時候和他交談了一會兒,孔先生說,醫生說他的病是勞累過度,再加上貧血導致心臟衰竭。但前幾天在醫院已經恢復得不錯,下午就要轉移到普通病房。中午睡了會兒覺,他夢到兒子舉着餐刀和餐叉,坐在一個大花盆上,用力把刀叉在腿上墩,邊墩邊喊:“我餓,快給我喝!”孔先生問你怎麼總餓,以前不是半個月才吃一頓,他兒子撲上去就用餐叉去扎孔先生的眼睛,大叫:“你兒子要長大,要多吃!”孔先生驚醒,心臟發悶,窒息過去了。儀器又開始報警,結果就繼續在ICU裡觀察。
我心想,原來這個夢反應的根本就不是孔先生的兒子,而是那個盆栽小鬼。以前我賣過兩個小鬼,都是一個月滴幾滴血就行,難道盆栽小鬼不一樣?
小楊說:“我問醫生什麼時候能出院,醫生說,看這情況,沒個十天八天不行。”
掛斷電話後,我馬上問老謝,他說:“要這麼久,那可夠嗆,我不敢保證後果怎麼樣。田老弟,這個事情我覺得你就不要管了,就算客戶是有錢人,但他重病纏身,這個死結就打不開嘛。”
我問:“要不然再把阿贊洪班請到杭州來一趟?”老謝說不行,供奉盆栽小鬼出錯,可不像陰牌出事那麼簡單,必須用阿贊洪班法壇中的五域耶來禁錮,這些法器太明晃晃了,很難帶過海關。
把情況讓小楊轉告孔先生,他表示會盡快想辦法出院。小楊發短信給我,說孔先生現在妻兒背叛,也沒人來照顧,只有那個山東籍的保姆在醫院忙前忙後。她和她爸爸這幾天會住在杭州,到時候跟孔先生一起來泰國。我心裡這個矛盾,孔先生這情況,硬撐着出院坐飛機來泰國,折騰出事怎麼辦,但盆栽小鬼被他家的保姆搞成這樣,不來泰國,估計孔先生也好不了。
五天後,小楊說孔先生可以被保姆扶着在走廊裡行走了,他和醫生說要去泰國施個法,不然自己會有生命危險。結果被醫生給訓得狗血噴頭,說都什麼年代了,還這麼迷信,你要是折騰去泰國,纔有生命危險。但孔先生堅持要走,最後和醫院簽了協議,出院後一切後果概不負責。
在小楊父女的幫助下,孔先生被保姆照顧着乘飛機來到廣州,轉機至曼谷。那個盆栽也由小楊的爸爸想辦法託一家大型苗圃夾在出口植物中發到曼谷港。在機場看到孔先生的模樣,我嚇了一跳,之前雖然沒見過他,但他的憔悴相還是很嚇人。臉色枯黃,眼神渙散。小楊倒是還那麼精力十足,讓我覺得生老病死真是自然規律,雖然小楊也有衰老的那一天,但現在的她卻正值青春。
小楊的父親也是我頭一次見面,很面善,說話謙和得體,跟以前那個姓江的煤老闆完全不能比,兩人都是鉅富,但卻天差地別。
我把老謝介紹給楊父和孔先生,旁邊的保姆得知就是我在電話裡訓她的時候,眼睛裡還帶着幾分不滿。小楊給方剛打電話,可他去了越南辦事,暫時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