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問:“生病了去醫院,手術費要收幾萬十幾萬,如果你是醫生,會不會告訴患者百分之百有效果?那麼貴的費用都不敢打包票,何況只有一千多塊錢的東西!”小曲沒了話,只好問我怎麼交易。
一般年輕客戶我都推薦淘寶,但這個小曲始終讓我心存警惕,生怕這傢伙耍什麼花花腸子,就告訴他只能匯款,先款後貨。小曲問:“你要是騙子怎麼辦?”
我笑道:“買幾千幾萬的股票,既沒公司也沒信息,你都敢相信,我這才一千多塊,你怎麼還懷疑上了呢?”
小曲想了想:“也有道理,那我就相信你吧。”
別說,他辦事還真痛快,下午給我QQ留言,我上網銀一查,還真匯到一千五百元人民幣。我心想,這就證明小曲並不是什麼騙子,那就只能說他是傻子了。給方剛匯去三千泰銖,讓他幫我把貨寄到小曲在北京大興的地址。
五六天後小曲收到貨,告訴我有一根金屬管,還有張打印着拼音和中文的紙,問我是什麼歌詞?我笑着在QQ上回復,說那不是歌詞,是心咒,讓你老姨雙手把符管夾在掌中,舉過頭頂,連念三遍心咒,就可以正常戴了,同時還能許願。
只過了兩天,小曲就給我打來電話:“田老闆,我老姨昨天又找到一個好項目,剛把資料交上去。她說肯定是泰國符管的效果,這項目肯定能賺錢!”我問是什麼項目,他說叫“無中生有”網,只要你把每天在家裡吃飯做菜的照片傳到網上,就能賺積分,再用這個積分去該網站的超市裡買東西,先付錢,下個月全部返給你。
我一聽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也沒心情再問,既然客戶都說有效果,那當然好。小曲聲音很興奮:“田老闆啊,泰國的佛牌是真不錯,一千多塊錢的也這麼厲害,我也想要個。”我心想這些人的腦袋都是怎麼長的,參與個騙子活動也算找到好項目。
等小曲又給我匯了一千五,我照例給方剛匯去六百,讓他再寄那種轉運符管到相同的地址。方剛打來電話:“田老闆,你現在專門接這種便宜到家的生意了?能不能多賺點!這個符管是我抓老鼠時在沙發後面翻出來的,你讓我去哪裡再找同樣的?”
“問題是客戶戴了上次那根符管,特別地滿意,說效果很好,就要同款。”我失笑,心想還真猜對了,就是從角落翻出來的囤貨。
方剛想了想:“下午我要去附近的寺廟請牌,順便再弄一條儘量相同的吧。”我連聲說好。
等小曲再次收到貨後,在QQ上問我爲什麼兩條不一樣,我說後來的這條是加強限量版,是龍婆師父加持了七天七夜才製作出來,僅有十條,你這是最後一條,要不是老客戶,我至少要賣兩千多。小曲聽了特別高興,也沒再多問。
幾天後,我和老謝帶上阿贊洪班,從曼谷飛到北京,給那位生意人的兒子驅邪。到了河北張家口西郊某山區,在生意人那位故去的老者墳墓前施法。原來那老人的棺材滾落山坡,屍體也掉出來,陰靈極爲生氣,送葬隊伍中只有一個小孩,所以他就被陰靈衝煞,得了癔症。最後阿贊洪班用儺巫術成功解開小孩的癔症,我收了生意人四萬元,給老謝三萬。
回到北京後,在一家酒店下榻,準備次日飛回曼谷。中午的時候在酒店附近一家雲南菜館吃飯,爲了迎合阿贊洪班的口味,點了不少雲南特色菜,什麼香茅草烤魚、油炸薄荷葉、菠蘿糯米飯之類的。我和老謝都吃不慣,但阿贊洪班卻很喜歡。但那種自釀的竹筒米酒很不錯,我和老謝心情好,喝了好幾筒,都有些暈乎乎的。
這時手機響起,接到小曲發來的QQ信息,說他被騙了。我和老謝正聊得開心,就沒理他。回到客房關了手機睡覺,到下午起來開機纔看到,小曲給我發了不少短信,都是質問我爲何不回覆,還關機。
我給他打過去,告訴他我在北京辦事,中午喝多了所以關機睡覺。小曲很驚訝:“您在北京?太好了,那我們見個面吧!”我連忙拒絕,說這兩天在張家口爲客戶做法事,在深山裡跑進跑出的很累,下次再說。
小曲說:“田老闆,您都到北京了怎麼也得碰個面,我可是老客戶。而且我老姨早就說想和您見見,這個面子總得給吧?”這讓我想起來了陳大師之前說過的那句話,中國人和西方人最大的差別,就是很多中國人這輩子都是爲了面子和人情而活。那時我還不理解,現在才明白,只要你在中國,就逃脫不了。
雙方約好下午五點在三元橋附近的某餐廳見面,剛走進餐廳,我按描述見到了坐在座位中的小曲,他又高又帥,但臉上有些倦容,像沒睡醒似的,但並沒看到他老姨。小曲指了指一個手拿什麼資料、正在給旁邊那桌客人講解什麼的中年女人背影說那就是我老姨。坐下後,我和和小曲先點了兩杯冰茶,邊喝邊聊了有十幾分鍾。
小曲的老姨在那桌講解完,又跑到另一桌去講解。我問:“你老姨是這餐廳的大堂經理嗎?”
“當然不是,她是在發展自己的團隊。”小曲笑着說。我這才明白過來,他老姨是在拉人跟她一起“搞項目”。我說我都坐了快二十分鐘,既然是你老姨想和我見見,是不是你得把她叫來?
小曲說:“再等等吧,我老姨這人有個習慣,只要看到陌生人,就必須先給他們都講解一遍項目投資的事,天塌下來也得放到旁邊去。”
我真想立刻站起來就走,但又忍住了,畢竟小曲是我的客戶,我從他身上賺了一千八百塊錢,就先忍忍吧。
他老姨在給餐廳中食客講解的時候,大家的反應也各不相同,但基本都是一個結果,那就是拒絕。客氣的微笑擺手,冷漠的只擺手,連頭都不擡。但小曲老姨極有耐心,無論你怎麼說,她都會把要講的全部講完。她講的聲音很低,似乎生怕鄰桌的人聽到。遇到脾氣不好的直接開罵,說她有毛病,但她也不生氣,臉上帶着微笑:“你罵我,我能理解,是因爲你不瞭解內情。以後等賺到錢,成功了,就會來謝謝我。”
有人說:“我不想賺錢,也不想成功,更不想謝謝你,你能離我遠點兒不?影響我食慾了知道嗎?”
小曲的老姨也不回答,繼續講解着,食客招手叫來真正的大堂經理,讓他把這女人趕走,大堂經理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就去問她,結果她又開始給大堂經理講解,把那桌食客都給逗笑了。
我手機響了,是老謝打來的,問我什麼時候出去的,也不說一聲。他聽說北京有個九頭鳥的湖北菜連鎖飯店,他今晚想去嚐嚐,已經很久沒吃鄂菜了。我告訴他馬上就回去,讓他在酒店等我。
老謝問:“你現在在什麼地方?”我說在三元橋,老謝說等我看看地圖,再告訴我等着他,最近的九頭鳥酒店就在雙井,也算順路,讓我把餐廳名字告訴他,他來找我匯合,我同意了,讓他儘快出發。
掛斷電話,小曲問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我告訴他有個一道從泰國來的朋友,他也是佛牌方面的專家,跟我是合作伙伴。小曲連忙說讓他也來,大家共同聊聊。我心想無非是想向老謝推銷你們的這些“好項目”,就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