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嬋娟看着我,似信非信。
把她送回家,小楊告訴她凡事看開點兒,別總亂想。賈嬋娟也不說話,小楊見狀,覺得不能讓她這樣,一個人很容易出事,就提出要在家裡陪她過夜。對我說:“哥,你也別去賓館了,反正她家裡有兩間房,另外那個臥室不是還空着嗎,房東也沒鎖門,你就在這兒湊合一下,過兩天我們就回去。”小楊看似笑嘻嘻的,可卻悄悄對我使了個眼色。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怕賈嬋娟晚上出什麼事,但自己陪她睡又有點兒害怕,於是想讓我也在場。
看到賈嬋娟並沒反對,我也就不再說什麼。
賈嬋娟租住的這間舊公寓有兩間臥室,原本隔壁住着另外一女孩,因爲那天目睹賈嬋娟要割腕自殺,女孩膽小,第二天就和房東提出搬家走了,但她沒敢對房東說具體原因,不然賈嬋娟非被攆走不可。那間臥室暫時空着,屋裡空空如也,只有一張牀,也沒上鎖。我就在這屋湊合睡下。
睡到半夜,我爬起來想尿尿。和北京的南鑼鼓巷一樣,上海很多舊式弄堂的樓內根本沒有衛生間,只能去外面的公共廁所。弄堂裡黑沉沉的,什麼聲音也沒有。我用手機閃光燈照着完成了這次小便,聞着強烈的氨氣味,心想都什麼年代了,還住在這種條件簡陋的地方,就算工作在上海這種大都市又有什麼用?
從廁所出來,剛要拐進樓門洞,用餘光無意中瞥見有個人影在弄堂裡慢慢走,看身形很像賈嬋娟,手裡似乎還抱着什麼東西。我不敢確定是不是她,黑燈瞎火的又不敢亂叫,萬一不是,再把人家嚇到怎麼辦。
回到屋裡,我正在想怎麼才能知道賈嬋娟在不在屋裡的時候,卻發現她倆的臥室門大開着,而我剛纔出來的時候還關得很緊。壯着膽子躡手躡腳進去看,牀上只有小楊一個人在熟睡,並沒看到賈嬋娟。再看桌上,那尊古曼童也不見了。
我也不顧小楊只穿着睡衣,連忙將她晃醒。小楊迷迷糊糊聽我講完,她也着了急,迅速穿好衣服下樓。前後大概也就是五分鐘左右,但那個人影已經不見。我和小楊順方向跑過去,找了十幾分鍾也沒有。正在沒頭緒的時候,小楊眼尖,忽然指着前面:“哥,你看那個人是不是?”
在某座橋頭處,看到有個人影正緩緩走過去,我倆跑近一看,果然就是賈嬋娟,她抱着那尊古曼童,走到橋欄杆的位置。小楊大叫:“賈嬋娟,你要去哪兒啊?”賈嬋娟就像沒聽見,擡腿跨過欄杆,縱身就要往底下躍。我迅速衝上去伸出雙手,還好來得及,摟住了她的腰,硬給拽回來了,但那尊古曼童卻掉進河裡。
賈嬋娟滿臉都是淚水,怎麼叫也不回答,只喃喃地說:“好啊,去找你師父,去找你師父……”反覆說着這句話。
回到弄堂,直到天亮她也沒恢復過來。小楊問要不要送到醫院的精神科看看,我搖搖頭:“醫生也不可能查出病因,最多問問經過,然後就開藥。這事明顯和古曼童的嬰靈有關,我馬上打電話。”
把情況告訴老謝,可他表示正和阿贊洪班在仰光給一名生意人解降頭,事情比較棘手,十天八天內都回不來。沒辦法,只好再找方剛,說了賈嬋娟的事。方剛在電話裡說:“從沒聽說古曼童的嬰靈還能跟着供奉者的情緒走!媽的,請古曼不找我,擦屁股倒有我的事,老子又不是看廁所的!等着,我聯繫之後再說。不管怎麼樣,你必須要先把那尊古曼童給找回來。”
在那座橋邊,我給當地市政管理處打電話,說有貴重物品掉進了河裡,能不能讓他們想辦法幫着打撈一下,給錢也行。對方回覆他們不管這個,讓我打電話給公安局或者消防隊。旁邊有幾個店鋪的老闆在圍觀,問我怎麼回事。得知後笑着說:“打什麼公安局,找個水性好的就行了嘛!”
一問,這店鋪老闆說他水性就不錯,我立刻表示出五百塊,他搖着頭說還不夠髒衣服的錢,我擡到一千,他仍然不同意。我心想這種人就是想趁火打劫,但我能看出他明顯已經動心,就表示兜裡只有一千塊錢,你不同意我就去找派出所幫忙。店鋪老闆連忙同意,說看在我着急的份上就算了。
這河水深看上去能有兩米多,基本是死水,也不怎麼流動。我按記憶告訴他掉東西的位置,大概二十來分鐘,店鋪老闆就把那尊古曼童給撈出來了。用清水沖洗乾淨,抱回賈嬋娟的家時,看到她正在和小楊撕打。我很奇怪,連忙過去拉架,賈嬋娟雙眼通紅:“你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家裡有錢嗎?大老遠的非要從杭州跑到上海來羞辱我!”
小楊辯解:“我什麼時候羞辱你啦?不是想來看看你嗎?看你出事後有誰來看過你,你有朋友嗎?”
“那也不用你來!有兩個臭錢,不用上班也可以吃喝玩樂,我成天這麼苦還賺不到幾個錢,憑什麼?”賈嬋娟像發瘋似的,“我每天都做這麼多好事,爲什麼換不來好運氣?肯定是你在背後搞鬼,你這個賤人……”
賈嬋娟越罵越來勁,還用手去揪小楊的頭髮。我怎麼拉她也不鬆手,把小楊疼得都要哭了,情急之後,我用力一巴掌抽過去,賈嬋娟蒙了,下意識鬆開手,小楊這才解放出來。賈嬋娟並沒哭,反而指着我:“你們倆這對狗男女,我就知道沒好事,你們就想看笑話,想讓我快點去自殺,是不是?你想得美,我和你們一起死!”
她左找右找,桌上有水果刀,在賈嬋娟衝過去的時候,我搶先把刀奪在手裡。賈嬋娟立刻後退,嚇得躲在角落裡,嘴裡大叫:“不要殺我,我不想死啊!”我氣得半死,心想不想死你之前還自殺。
“要不要報警啊?她瘋了!我的頭髮……”小楊捂着腦袋,看着手裡被賈嬋娟揪下來的一小團秀髮,心疼地說。
我查看着她的腦袋,好再沒傷到頭皮,就說:“報警沒用,只能給我們自己添麻煩。先把她關在屋裡,等方剛那邊有消息了再說。”
將賈嬋娟關在隔壁那間屋,仔細找了找,沒有任何能讓人自殘的兇器,我搬着板凳坐在門口,就盯着她。賈嬋娟靠坐在牀邊的地面,哭着:“我的弟弟呢,還要和它一起去找師父呢。”
方剛好不容易回了電話,說因爲客戶長年精神抑鬱、焦慮和壓抑,執念太重,漸漸就影響了嬰靈的心智,導致它不再有佑護的效果,卻起了反作用,作個法事就能解決。但不能由阿贊師父來,只能讓龍婆僧搞定。因爲天童古曼中的嬰靈是用正統佛法加持的,阿贊尤其是黑衣阿贊都不掌握佛家法門,也沒法做這種法事。他已經聯繫了武裡南那位龍婆威師父所在的寺廟,雖然師父身體狀況不太好,但仍然可以幫忙,具體要看客戶的誠心。雖然龍婆師父收費很低,但做爲牌商,他要收辛苦費兩萬泰銖。
將情況轉告給小楊,她想了想:“兩萬泰銖就是四千塊錢,再加上三個人的來回機票,大概不到兩萬……好吧,這錢我出了。”我說這事你完全可以不管,又不是你的原因,賈嬋娟也不可能一分錢存款沒有,等清醒點兒了再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