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剛瞪了他兩眼,嘆了口氣。我笑着數出一萬泰銖的鈔票放在桌上,方剛也給了一萬,老謝把鈔票收起來,拍着胸脯保證包在他身上。
兩天後,小江和他的煤老闆父親在曼谷下了飛機,小江個頭不算矮,將近一米八的個頭,從上到下全是耐克,聽着蘋果的播放器,臉上卻青一塊紫一塊,像屍斑似的那麼難看。他父親大概四十幾歲,白襯衫黑西褲,挺着啤酒肚,皮鞋亮得能當鏡子照,尤其腰間那條金版愛馬仕皮帶,特別晃人眼球。旁邊還跟着一個手拿皮包的金絲眼鏡男。
雙方互相介紹寒喧了一陣,才知道那拿皮包的人姓範,是江父的公司董事長秘書。江父是那種典型的煤炭行業暴發戶,但在素質上要略高於比兒子。雖然他也沒什麼文化,還處處擺出一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錢的派頭,但說話比小江強多了,至少沒那麼多“他媽的”。
沒說幾句話,江父就開始埋怨:“這破飛機,一點兒也不人性化!我說想把那輛新買的悍馬託運到曼谷來,省得去哪兒還要叫出租車,太麻煩,可機場居然不同意,說沒地方了。飛機那麼大的肚子,就騰不出來一輛汽車的地方?回去非投訴他們不可!”
範秘書也在旁邊附和:“就是,回去就投訴。”我在心裡暗笑,心想煤老闆真是不同凡響,連去國外旅遊都得帶着自己的汽車。
方剛告訴江父,曼谷有位叫阿贊巴登的法師,是菲律賓鬼王派的弟子,法力很厲害,但要明天才回曼谷,讓他們一行先在曼谷找個酒店住下,明天再談。
江父點了點頭:“行,但有一點,我得和你們事先說清楚,別到時候說我姓江的翻臉不認人!”
看到他說得這麼嚴肅,我連忙讓他有話儘管說,只要我們能做好的,肯定儘量配合,實在有難度,也可以慢慢商量。
江父用手在胸前點指:“就一點,從現在開始,到我們離開泰國回去。這段時間不管吃喝玩樂,還是給我兒子驅邪的所有費用,都由我來出,你們誰也別搶着掏錢買單,不然我跟你們沒完!”
我和方剛互相看看,都傻了眼,沒想到他提出的居然是這個條件。方剛見風使舵,笑着說:“全聽江老闆的,像您這種身份,我們要是在你面前搶着買單,那不是乞丐炫富嘛!”江父哈哈大笑,說方剛會說話。我心裡暗笑,心想連這種諷刺都聽不出來。
在江父的要求下,方剛帶着我們幾個人來到曼谷一家五星級酒店,在酒店隔壁的中國銀行,江父用卡取了五十萬泰銖鈔票,範秘書裝了滿滿一皮包,用雙手抱着,走到哪裡都不刷卡消費,只用現金,包括在酒店訂房間也是。在泰國,很多正式場合和服務機構不會泰語也沒關係,英語可以通吃,而範秘書英文很流利,所以由他來負責溝通。
爲了防止小江再次跳樓,範秘書給大家訂了三間位於一樓的客房,江氏父子住一間,助理自己一間,我和方剛住一間。
在前臺辦手續的時候,漂亮的泰國前臺小姐見小江臉上的傷很奇怪,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小江本來就一肚子氣,頓時破口大罵,指着前臺小姐罵個不停。那美女不懂中文,但也知道肯定不是在誇她,連連鞠躬道歉,最後在大廳經理和範秘書的勸解下,小江才悻悻地作罷。我臉上直髮燒,心想真是黃鼠狼懷孕生出老鼠,一輩不如一輩。
當晚在酒店對面的高級餐廳吃飯,五個人點了三十幾個菜,足夠我們吃半個月的,我想提醒他不用點這麼多,太浪費,但又想那等於在打江父的臉,就沒說。
正吃着,我的手機接到一個從國內打來的電話,聽聲音是個溫柔的年輕女孩。她問我:“請問您是在泰國賣佛牌的田七先生嗎?”我說是,問她是誰。
女孩說:“我是福州XX高中的學生,姓周,和趙XX還有江XX都是同級生。我剛纔向趙XX要了你的電話號碼。說話方便嗎?我聽說江XX今天已經和他爸爸去了泰國,好像是想找你驅邪,不知道他們現在是否在場?我有些事想和你說。”
我擡眼看了看吃得正歡的江氏父子,不動聲色地說:“你給我個電話號,一會兒我給你回電。”我伸手朝服務生討來紙筆,記下這位周姑娘的手機號碼。
飯後各自回客房之前,我囑咐江父最好把房門卡交給範秘書,在外面反鎖上,以免小江半夜夢遊跑出去發生危險,江父同意了。
客房的條件相當不錯,有單獨的客廳。坐在沙發裡和方剛聊天,又說到那個攪行的女牌商,我忽然想起方剛以前在酒吧時給我講過的經歷,就問他自從和阿贊巴登一起給闞仔報了仇之後,有沒有再遇到什麼詭異的、值得講的事。
方剛架着二郎腿看*畫報,邊抽着雪茄,說:“值得講的事有很多,但老子今天沒心情,以後再說吧,除非你請我去做全套的泰式按摩。”我說江家人都在酒店,我們倆出去享樂,這不太好吧,還是等小江的事搞定之後再去,到時候讓江父出錢報銷,方剛點點頭,覺得有道理,百無聊賴地站起來,上牀睡覺。
我想起那位留電話的周姑娘,就悄悄出了房間,在走廊盡頭掏出紙條,按號碼回撥過去。我在手機裡下載了通話自動錄音的軟件,接通後就能錄音。周姑娘問:“現在說話方便嗎?我不想被別人聽到。”我告訴她我在酒店的走廊裡,江氏父子在自己的房間,沒出來。
周姑娘說:“那就好,我希望您不要管江XX的事,也別幫他驅邪驅鬼。”
“爲什麼?”我疑惑地問。
周姑娘說:“田先生,你知道江XX的寢室爲什麼總鬧鬼,爲什麼總有鬼纏着他嗎?”
我說不知道,他也沒說,我也查不出來。周姑娘說:“這件事全學校的人都知道是什麼原因,我們都很清楚,只瞞着你。”我很驚訝,追問爲什麼,周姑娘語調平緩地給我講了個事,我才知道這次小江遇鬼事件中的重大隱情。
小江因爲有錢,在學校泡過不少女生,比換衣服都快,其中有好幾名女生都爲他懷過孕,不敢告訴家人,後來都在小江的安排下去醫院悄悄做掉。雖然做得很隱蔽,但現在已經不是舊社會,男女之事高中生都懂,女孩懷孕打胎休假,同學們沒幾個不知道的。連老師也知道,只是不說而已。
姜哥老朋友的兒子小趙和小江是既同班又同寢室,而周姑娘是另一個班的,她長得很漂亮,大家都稱她爲班花,有很多男生追求,也包括富二代的小江。他追了周姑娘半年多,從送花到送手機香水皮包,周姑娘卻從沒接受過。她討厭這種有錢沒素質的男生,卻對另一個姓吳的男生心懷好感。吳同學是陝西某農村人,家裡很窮,別說穿衣玩樂,連在學校的食宿費也是家裡勉強拿得出。他在食堂都是吃最便宜的菜,有時候青黃不接,又不想再朝家裡伸手要錢,就在放學後去外面打零工,發個傳單、送個快餐什麼的。有時候趕上無工可做,就只好吃饅頭加袋裝榨菜。
現在的中國社會,素質教育一向缺失,很多人都有笑貧不笑娼的心理,尤其還沒走上社會、不太瞭解賺錢辛苦的高中生,所以吳同學在班裡和宿舍中都不太受歡迎。女生看不上他的窮和土,男生更不願意跟他玩,因爲出去吃喝玩樂都得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