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從二十七八歲往後,身體就開始產生變化,經常莫名其妙地持續低燒、睏乏無力和神經痛。更嚴重的是,她皮膚越來越粗糙,嗓音也變粗,平常跟客人說話的時候,不得不逼緊喉嚨,故意把聲音弄細些,一天下來非常疲憊。唯一的好處是,和哥哥通電話再也不用裝粗聲。
這時我才知道,爲什麼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聲音變化很明顯,原來是裝得太累。我問麗娜現在這些藥物的症狀明顯嗎?她說:“現在我每週都會發低燒一次,身體也很差,走路久了就累。皮膚必須用大量的粉底來掩蓋,如果我卸了妝,皮肢上的瘢痕能把你嚇倒。後來問過醫生才知道,人妖一般只能活到四十歲左右,因爲畢竟有*分泌*素,和*開始產生衝突,身體內的藥物反應也更加強烈。從二十五六歲之後就有諸多症狀,最多四十歲左右,都會因肝臟無法解毒而死。”
我默默地喝着果汁,不知道說什麼。
“我其實很想回家,也問過醫生能不能停止吃藥,或者改成吃雄性激素的藥物,去掉隆胸,讓自己變成男人。”麗娜說,“可醫生告訴我不行,當人妖超過十年,要是再吃相反的藥物,就會很容易產生內分泌紊亂而死。我已經做了十幾年,根本不可能。”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平靜,我連忙問:“也就是說你,你已經沒有退路?”
麗娜點點頭:“很多同行的姐妹們都戴了佛牌,有的能旺桃花,有的能保平安,都說很靈驗。所以有時候我在想,有沒有能讓人活得更久些的佛牌,既然我已經沒法再做男人,那就讓我多活幾年,也好多寄些錢回家。我家裡還有兩個弟弟沒有結婚,雖然我寄的錢沒那麼多,但也比他們在農村種地的收入高得多。”
聽了麗娜的講述,我忽然覺得心裡發酸,對她的遭遇非常同情。可麗娜並沒有這麼難過,她轉過頭:“你要不要再請我吃一份滷雞?”我連忙說沒問題,你想吃什麼儘管點,我請客。麗娜笑得很開心,像女人那樣,似乎她也從沒當自己是男人過。
等着上滷雞的時候,麗娜掏出手機,看着我發給她的彩信。“這個佛牌裡真的有樹精?”麗娜瞪大眼睛,把手機屏幕給我看。
我說:“當然了,那是泰國大城某女阿贊製作的,是從芭蕉樹中感應到的地仙,把它的法力加持進佛牌中。那位地仙是一位因病而死的善良女性,死後葬在那棵樹附近,其陰靈就附在樹上,天長日久成了地仙。”
麗娜很驚訝:“天啊,有這麼神奇!”我說是啊,這種地仙附的樹精算陰牌,但又不是邪牌,所以對供奉者沒有任何副作用,只要按規矩來就行。
她問什麼規矩,我說:“要供奉平常女性喜歡的物品,比如化妝品、香水、口紅之類的東西。”麗娜說這個沒問題,只是兩萬五泰銖不算便宜,她現在每個月也就是往家裡寄不到兩萬泰銖,還要留些自己用,問我能不能便宜。
在得知麗娜的現狀之後,我心裡就非常矛盾,既想做成生意,卻又不想黑她太多。麗娜這些錢是怎麼賺來的?和遊客拍照一次才收費二十泰銖,還得被人摸胸,陪酒吧的客人喝酒有提成,但要不停地喝。有時麗娜也會陪特殊愛好的男人出去過夜,那對身體也是不小的傷害。可我是牌商,除非不做這筆生意,否則就得賺錢,不能平*出。按方剛和老謝的話講,這種生意只要有第一次,以後就會越來越多。
想起剛纔老謝讓我改價格的事,我這善心又開始氾濫,說:“這樣吧麗娜,我們能認識也是有緣,我給你按成本價供貨,就按一萬五泰銖給你。以後你要是能給我介紹些生意,那就行了。”
“這、這是真的?”麗娜不敢相信,我說當然是,商人沒有心情開錢的玩笑。麗娜非常感激地抱了抱我,說以後肯定會報答我。
再次回到旅館已經快到凌晨三點鐘,我困得上牀就睡了。沒想到居然做了個噩夢,夢到自己被人逼着注射了很多*,還大把大把地吃藥。我哭着說不想當女人,以後怎麼回家見爸媽啊,哭着哭着醒了,天已經大亮,看看錶是七點鐘。
在從芭堤雅回羅勇的大巴車上,我腦海裡始終在想麗娜的事,平生第一次覺得能做真正的男人或女人,居然也是種幸福。
到了表哥家,金蛋老遠就熱情地撲過來迎接我,吃過午飯後,表哥和我躺在院子中的躺椅上聊天。說起我爲什麼還不相親結婚,要不然就讓我把父母接到泰國來居住,可以住在他的樓裡,反正房間也是閒着。
不得不說,表哥對我是真好,雖然我們是遠得八杆子打不着的親戚,但在他眼裡,除老婆之外,世界上最親的親人就只有我一個。我心想,似乎也該成個家了,不能像方剛似的一輩子孤家寡人,結了婚也可以跟老婆中國和泰國兩處跑。我想象不出,旁邊經常跟着老婆,方剛對我的態度會怎樣,也許他覺得成家不錯,也會考慮和馬玲結婚呢。
晚上,麗娜的事讓我睡不着,心想人妖的短壽是自然規律,那塊樹精佛牌能讓她多活幾年嗎?想起阿贊Nangya就又想起之前被綁架的事,不知道最近她是否還好,就打去電話,先詢問那塊樹精牌。
阿贊Nangya說:“那塊樹精牌還是一年多前我在清萊某樹林中感應到的,現在已經很少能遇到這種附在樹中的地精。那裡面有女大靈,能讓女人增加人緣,但恐怕不能讓人長壽吧。”
“我知道,這樣的客戶也不多,因爲她是人妖,活不了多久,就希望自己能多在這個世界上多停留幾年。”我感嘆道。
看來阿贊Nangya對人妖不比我瞭解得多,聽了我簡單的解釋,才知道人妖都短壽,她說:“要不要我這邊再想辦法找找法本,看能不能加持出能增壽的佛牌?”我說可以,但客戶不見得能等時間太長,看情況吧。最後我問她近況如何,阿贊Nangya只淡淡地說還是老樣子,我歉意地說,每次讓你去香港開法會或者接生意,都會出些意外,實在有些對不起你。
阿贊Nangya笑着說:“沒什麼,下次不去就行了。”我心裡這個難過,看來陳大師應該比我更難過。
還是睡不着,忍不住給方剛打去電話,把麗娜的事一說。方剛說:“沒想到你這小子在酒吧泡人妖,居然也能泡出生意來!”
我說:“老哥,那可不是我泡她,而是正常交往,再說我和你一樣,也對人妖沒興趣。”方剛說在你這什麼都是正常交往,又說人妖只能活四十歲左右,沒聽說什麼佛牌能讓人們長壽。
“那我賣給麗娜這個樹精豈不是沒啥大用處?”我問。
方剛哼了聲:“你裝什麼糊塗,難道真認爲這樹精的佛牌就能讓她多活幾年?旺桃花倒是有可能。佛牌再厲害,也不可能改變所有的事,轉機運可以,但不能改變固定的生理規律。比如有女客戶說想請佛牌讓她的腿長點兒,胸大點兒,鼻樑高點兒,這就沒辦法了。”
他說的道理其實我也懂,只是不能肯定,或者說不願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