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闆點點頭,囑咐阿蜜臨時照顧一下,跟我走出病房,下樓出了住院樓,他迫不及待地掏出香菸點燃,吸了一口,才罵道:“他媽的不知道哪個王八蛋居然敢給我兒子下降頭!”
“您知道艾倫是中了降頭?”我問。黃老闆瞪起眼睛,說難道還是長的腫瘤嗎,你是泰國佛牌專家,怎麼會不知道?
我說:“我當然知道是降頭,這叫異物降,低級的會將蛆蟲、頭髮、鋼釘等物落進仇家的肚子時在,高級的就是那種更加怪異的東西,我見過有從腹中取出幾十條蛇的,但榴蓮這個真沒聽過,說明降頭師法力很高。”
聽了我的這番話,黃老闆連忙說:“有這麼邪門?我兒子的肚子又不是突然大起來,而是一天比一天鼓,大概六七天才變成這麼大的!”
“異物降不是像神仙故事裡那樣,吹口仙氣東西就能瞬間進入仇家身體,而是逐漸形成,這個過程當然是很靈異的,我也不知道具體怎樣。”我回答。
黃老闆扔掉香菸,問有沒有辦法解決,這個榴蓮取出來後,還會不會再次長出來。我搖搖頭:“那倒不會,下降頭都要用到一些原料,如姓名、毛髮、貼身衣物、指甲、體液、照片甚至寫過字的紙等等,在施法落降的時候,這些原料會燒掉,就算有兩份,艾倫人在香港,降頭師在東南亞是無法施降的,隔着幾百上千公里呢。”
這讓黃老闆長吁了口氣,我問他艾倫的東南亞行程是怎樣的,遇到過什麼人和事。黃老闆想了想:“他只去了馬來西亞,在雲頂賭了幾天,在吉隆坡玩了兩天,和一個叫米莉的姑娘,也是我KTV裡的小姐,很漂亮,比那個阿蜜漂亮得多。”
我笑着點點頭,心想這個艾倫真走運,有個開KTV的爹,店裡的美女不說隨他泡也差不多,甚是羨慕。
“遊玩的過程中有沒有得罪過誰?”我問。
黃老闆搖搖頭:“沒有,我們這些生意人難免有對頭,但艾倫去馬來的那幾天,肯定沒有和任何人發生過沖突,這一點我能肯定。”
我說:“那就只能解釋爲,是之前在香港結下的仇家,對方很熟悉艾倫的生活行程,趁他去東南亞玩的時候,偷偷下手。”黃老闆咬着牙點頭,說要是被他查出是誰幹的,一定砍掉他的腳,讓他後輩子再也不能走路。
他問我:“有沒有什麼辦法找出下黑手的人?”我說用南洋邪術不能,除非那個降頭師再次施降,而且就在附近,這樣才能被阿贊師父感應到,否則就只好用常規辦法去調查了,但我不是偵探,也沒有這個能力。
黃老闆很生氣:“難道非要那個混蛋再對艾倫下手,才能搞定他?”我只好說目前還沒有特別好的辦法,畢竟你在明處,人家在暗處,想下手的話機會多得是,艾倫自己也不可能知道究竟是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中的招。
這時黃老闆接到電話,對我說是阿蜜打的,我倆回到病房,看到有兩名主治醫師在病房中,給我們講了艾倫的事,說他渡過危險期,但內臟炎症還在,至少要恢復兩三年,纔有可能達到健康時百分之八十的程度。
在香港呆了幾天,這天中午阿蜜給我打電話,說艾倫已經能和人簡單交談十來分鐘了,黃老闆想讓我過去看看。我乘出租車再次來到醫院,坐在病牀旁邊,和艾倫聊了一會兒。結局和我想象中差不多,他怎麼也想不起來那次馬來之行有什麼異常。
我說:“這也難怪,躲在暗處偷偷下手,防不勝防啊。對了,你有沒有聽到過什麼奇怪的聲響,比如像誦經似的嗡嗡聲、忽遠忽近的說話聲,或者有什麼異常感覺,比如渾身燥熱冰冷,幻視幻聽,做奇怪的噩夢……”
聽着我的話,艾倫迷茫地想了半天,最後搖搖頭。黃老闆急得說:“你再仔細想想,這位田顧問是陳大師佛牌店的泰國專家,專門能解決下降頭的事,要是你不配合,他就沒法幫你揪出那個傢伙,懂嗎?”
我擡手示意他別吵,黃老闆悻悻地不說話了。我對艾倫說:“你再好好想想,從頭開始回憶,在馬來西亞下飛機,直到登上回香港的飛機這段時間,每件事都算上。很多時候,最平常的事情纔是關鍵。”
艾倫虛弱地說:“可是……最平常的事情那麼多,要我怎麼回憶?”我對黃老闆說,要不要把那個叫米莉的女孩叫來,幫着回憶回憶,黃老闆沒說話。艾倫似乎來了精神,追問米莉在哪裡,黃老闆說你不要管了,我一會兒就帶田顧問去找米莉問話。
出了病房,黃老闆低聲告訴我,自從艾倫開始有腹疼的症狀,那個叫米莉的女孩就失蹤了,他懷疑米莉已經被人收買,她和艾倫平時經常在一起,也只有她有機會接觸到艾倫的貼身衣服和毛髮等東西。
我問米莉是否是香港本地人,黃先生點點頭。我想了想:“給艾倫下降頭,就算最後達到目的,施降者也得不到什麼實惠,應該就是爲了尋仇出氣。因爲要是想搶生意或爭地盤,也是對你下手,而不是你兒子。既然得不到太多實惠,那麼恐怕也不可能出大價錢去買通米莉,估計有可能是半買半嚇,讓她在香港暫時不露面,等風聲過去之後再出來。如果要想把她送出國,那起碼得付一筆錢,有人和你結過這麼大的仇嗎,花這麼大力氣和成本,要整死你兒子,就爲了泄憤?”
黃老闆說:“他媽的,有兩個人的嫌疑最大!一個是盧老闆,另一個是阿南。”經過黃先生的介紹,我得知盧老闆也是開夜總會的,距離黃老闆的店不遠,規模差不多,平時互相經常搶生意。有一次爲了爭兩位有錢的公子哥,兩家KTV的保鏢還打了起來。
而那個阿南就是黃老闆KTV的前任老闆,因爲欠下鉅額賭債還不起,只好低價把經營權轉給黃老闆,後來阿南想湊錢贖回經營權,但黃老闆不同意,兩人起過爭執。
這件事我幫不上什麼忙,只得告訴黃老闆以後讓兒子出行小心,尤其遇到我說過的那幾種情況,更是要加幾倍的謹慎。
再次和黃老闆聯繫,已經是二十多天之後,那天晚上,我正在考慮今晚吃什麼的時候,接到阿蜜發給我的短信:“馬上來XXX道XXX夜總會,米莉找到了。”
我心想,就算找到了她,又爲什麼叫我過去,有仇報仇,有冤報冤,我去了也不能幫你們拷問吧。但既然阿蜜找我,也肯定是黃老闆的意思,我只好硬着頭皮又去了阿蜜說的那家KTV夜總會。
這間夜總會還真豪華,比之前香港打手興哥罩的那家大得多,也更高檔。阿蜜帶我上樓,順着走廊拐了幾個彎,半路遇到兩名強壯的年輕男子,都穿着黑色半袖T恤衫,身上肌肉都鼓鼓的,剃着平頭。他們看到阿蜜,就伸手朝左側指了指,再拐到另一條走廊,阿蜜指着一間半掩的包間門,說:“米莉就在這裡,她全都招了。”
路過的時候,我朝門裡看了看,頓時嚇得腿發軟。裡面是個只有兩排L型沙發的小房間,有個穿裙子的年輕女孩半躺在地上,頭上和臉上全是血,幾乎看不清五官,不知道捱了多少打,一動也不動,不知道死了還是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