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累得直不起腰,讓中年男人用尖鎬將棺材蓋有釘的位置一一撬開,把棺蓋打開。惡臭瀰漫出來,阿贊Nangya驚呼:“小楊!”我拿起手電筒照去,小楊果然側躺在棺材裡,身體呈扭曲狀,雙手還保持着向上推的姿勢。
中年男人跳下去把小楊抱出來,我看到小楊臉漲成紫紅色,一探鼻息,幾乎沒有了。阿贊Nangya跪在地上,給小楊做人工呼吸,我雙手疊在她胸前,用力有節奏地按壓。忙活了十幾分鍾,小楊終於咳嗽出聲,阿贊Nangya讓小楊側躺,以免嗆到。我累得眼前冒金星,差點兒昏倒。
這時,阿贊Nangya說:“我感應到齊大的陰靈怨氣更大了。”忽然我想起一件事,問她怎樣才能讓齊大的陰靈繼續糾纏他的家人,會不會殃及我們。阿贊Nangya說,只要把齊大脖子上戴的那塊未婚女子的賓靈牌取出來,再由她施以黑巫控靈咒,就能增大陰靈的怨氣。齊大的陰靈只會去找他家人的晦氣,而且就算想報復我們,有她在,也能施法化解。我連忙讓中年男人跳下去,把棺材裡屍體戴的那塊佛牌摘下來,阿贊Nangya盤腿坐在墳坑邊,左手平舉那串紅色珠子,開始低聲唸誦經咒。
大概十幾分鍾後,小楊忽然渾身發抖,幾分鐘後又恢復正常。阿贊Nangya站起身,告訴我們可以走了。我和中年男人將棺材蓋重新蓋好,用尖鎬砸實,再共同剷土填上。我們只填了一尺多深就停手,保持剛纔那幾個人逃跑時的現場,然後我和中年男人共同槓着小楊,四人走回停車的位置,駛回鄉里。
回到招待所已經凌晨三點多,小楊一直在嘔吐,我以爲她又犯了病,詢問之後才知道,是被棺材裡那股惡臭給薰的噁心。
阿贊Nangya說:“打電話報警吧!”我剛要掏手機,那中年男人搖搖頭:“沒用的,這種事沒人會承認,報警也沒有用。配陰婚是這裡的習俗,搞不好派出所也會睜一眼閉一眼!”我生氣地說難道就這麼算了?
還是給派出所打了電話,值班民警讓我們天亮之後再去報案。小楊簡要地告訴我們,那天晚上她和阿贊Nangya住在齊表姐的舅舅家,睡着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再醒來發現被捆在一間柴房裡,嘴也用膠帶封着。爲防止她叫喊,只在膠帶上紮了個洞,有個中年婦女專門負責給小楊用吸管餵雞湯喝,以讓她不至於餓死。
聽了小楊的講述,我猜測應該是齊家給小楊在水中下了蒙汗藥或安眠藥之類的東西。而齊表姐的舅媽稱半夜看到小楊呆呆地站在院子裡,其實只是謊話,她是故意造成一種小楊要夢遊的說辭,來迷惑我們。
我和阿贊Nangya補了幾個小時的覺,上午,我們三人和那中年男人到了派出所,民警仔細做了筆錄後,讓我們回去等消息。我奇怪地問:“不是應該馬上抓人嗎?”
民警問:“抓誰?現在你們都不知道是誰幹的,怎麼抓?”我說肯定是齊家人乾的啊,難道外人會綁架小楊,去給不相干的死者配陰婚。民警說那也不能把齊家幾十口人都抓來挨個審吧,警察有他們的辦法,你就不要操心了。
回到招待所,把情況和方剛彙報,他卻讓我們馬上動身回來,一分鐘也別耽誤。我很奇怪,但還是照辦了。我又給了那中年男人五百塊錢,讓他充當嚮導,從吉安縣城往西開到高速公路口。中年男人幫我從服務站買了一份江西省地圖,告訴我們走哪條高速能到南昌。
一路無話,到了南昌,我也開得很累了,就把車停在某收費停車場。小楊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她給父親打電話,讓他派人來南昌取車。在南昌休息了一天,我們三人乘飛機到廣州,再轉機回到泰國。
方剛和老謝都在曼谷機場等着接我們,看到小楊安然無恙,大家都很欣慰。在餐廳吃飯的時候,我恨恨地說:“這羣愚昧的人,配陰婚也就算了,居然敢打活人的主意!”
小楊都快掉淚了:“是啊,要不是田哥和Nangya姐姐救我,現在你們都看不到我啦!”
“你們報警之後,爲什麼不在吉安等結果?”老謝問。
方剛哼了聲:“那些人既然敢綁架,說明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誰知道報案的事會不會泄露給齊家人,到時候他們狗急跳牆,對他三人下黑手怎麼辦?”
老謝想了想,說:“齊家人沒那麼壞吧……”
我說:“很有可能,他們先是偷鄰居的女屍給齊大配陰婚,又綁架小楊,想來個活人給死人配陰婚。這些人已經喪心病狂,我們要是繼續等待,確實很危險。”
爲了給小楊壓驚,我們幾個人在芭堤雅天天陪小楊吃喝玩樂。這件事對小楊的打擊不小,她一連好幾天都在做噩夢,夢見自己又被人活生生按在棺材裡,再扣上蓋子。她聞着惡臭,雙手拼命去推棺蓋,但無濟於事,最後驚醒。
這次泰國之行,小楊玩得並不開心,幾天後她就回杭州去了。我們都勸她好好休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而我爲了打探齊家的消息,就經常在QQ上和小白聊天。有一天小白告訴我,說她表姐的媽媽和舅舅都得了精神病,成天在家裡發瘋,大叫大喊,家人不得不關在屋裡。尤其齊表姐的舅舅,每天都說要討老婆,就要那個年輕女孩,憑什麼帶走。
再次得到齊家的消息,已經是一個多月後的事了。那天我收到小白的QQ信息,說她表姐的媽媽上吊死了,不知道爲什麼。而她表姐的舅舅瘋得更厲害,見誰咬誰,把他老伴的臉都咬掉肉了。還說:“變成鬼了,棺材裡沒有,那女孩變成鬼了!長頭髮、白衣服,就站在那邊!鬼、鬼,是女鬼!”是後來沒辦法,只好把他送進精神病院。
小白問我:“怎麼這樣啊,你施法之後爲什麼沒效果?”
我心裡比誰都明白,很顯然,那天晚上想要活埋小楊的那幾個當中,又有齊表姐的舅舅。這傢伙之前就和齊表姐的爸爸去鄰村偷過女屍,後來又想埋活人,真是死性不改。不過他現在被陰靈整成這樣,也是自討苦吃。
配陰婚這種事,在中國很多地區都有,東北、山東、河南和山西都聽說過,沒想到江西也有這風俗。最初是未婚男子死亡要用紙紮的新娘在下葬時燒掉,後來變成用死去未婚女人的屍體共同下葬。但這種害活人給死者配陰婚的還不多,這就從風俗變成殺人害命了。在中國,到底有多少這種因愚昧而違法的事情在發生?
處理完這樁配陰婚的生意,我也很後怕,本來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施法生意,卻差點鬧出人命案。如果不是那塊阿贊仲的雙刀坤平託夢給我,小楊估計就沒命了,她老爸非把我大卸八塊不可。
晚上,我躺在牀上難以入睡,手裡捏着這塊雙刀坤平,對著名白衣阿贊師父的崇敬又上升到了一個新高度。翻看手機的時候,忽然有條短信進來:“你是田七?”
“有什麼要求。”我簡單回覆。
那人問:“你到底是真田七還是騙子?”我很奇怪,就回復問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