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方剛已經派了人在暗中保護我,可這又有什麼用處,總不能讓人在泰國守我幾年吧。
從芭堤雅回到羅勇,天都快黑了。還沒走到表哥家的院門口,就看到金蛋從裡面衝出,徑直向我跑來。很奇怪,這麼遠也能嗅到我的氣味?抱着金蛋的脖子親了半天,一人一狗進了獨樓,表哥嫂剛吃完晚飯,看到我來非常驚訝,連忙問我爲什麼不打招呼。我也沒多解釋,只說想給你們一個驚喜。這理由我自己都不信,大老遠從中國來到泰國找表哥,手裡連半包瓜子都沒拿,這也叫驚喜。
但表哥嫂卻很開心,表嫂特意又下廚給我做了咖喱炒飯。次日一早,我看到手機裡有凌晨小楊給我發來的平安短信:“哥,我已經和賈嬋娟回到弄堂,她好像精神很差,倒頭就睡了。我在這裡多呆兩天,等她沒事了再回去。”我回復辛苦你了,自己也要注意安全,以防賈嬋娟再次發作。
從那以後,倒是再沒聽到賈嬋娟異常的消息,經過龍婆威的那次治療,古曼童對她的影響已經消除。而我仍然能從賈嬋娟的QQ空間日誌中,看到她和嬰靈之間以姐弟相稱的互動,只是少了那股悲傷的負能量。
小楊事後告訴我,她問過賈嬋娟,她也平生第一次和別人說起自己的身世。原來賈嬋娟以前有個比自己小四歲的弟弟,在她七八歲時,父母在外地遇事身亡,姐弟倆只好寄居在叔叔家,房產也暫時過戶給叔叔。她叔叔長年在外地工作,嬸嬸自己也有兒子要養,對這姐弟倆沒什麼感情,覺得是累贅,也經常讓他們餓肚子。弟弟不到四歲,天天喊餓,賈嬋娟就偷叔叔家的食物給弟弟吃。某次被嬸嬸逮了現形,大罵賈嬋娟,從此餓得更厲害。
後來,賈嬋娟的弟弟全身浮腫,而嬸嬸家的孩子某天在吃大餅,賈嬋娟向他要半張,那孩子和賈嬋娟同歲,死活不肯,賈嬋娟動手打傷了那孩子的眼睛。嬸嬸知道後大怒,把姐弟倆趕出家門。等叔叔知道消息後責怪妻子,嬸嬸出去沒找到。賈嬋娟領着弟弟在外面轉了兩天,弟弟餓得不行,摔了一跤,居然就再沒爬起來。後來被派出所送回叔叔家,賈嬋娟總算熬到上高中,她在假期打工自己賺學費,嬸嬸以她能打工賺錢爲由,拒絕她再回叔叔家,那房產的錢也都用來養活她長大成人了。從那以後,賈嬋娟再也沒回過叔叔家,等於斷了關係,直到現在。
我心裡相當不是滋味。自從我和賈嬋娟通第一次電話,再到見識了她的人和生活習慣,我就覺得她很討厭和可笑。可現在聽到她的身世,我又覺得賈嬋娟真是既不幸又不易。在她的童年都是什麼樣的回憶?雖然那時她還小,但我能肯定她是個好姐姐,只可惜弟弟死得太早。而她從高中到現在十餘年,居然都是自己一個人養活自己,真是不可想象。換成我,恐怕還不如她。
打那以後,我再也沒有了笑話賈嬋娟的心,總想着要是她今後能平平安安,哪怕終生不嫁,對她來說也算是最大的幸福。只是不知道賈嬋娟自己是怎麼想的,是否她真的認爲,那個十幾年前因爲沒吃上半張餅而被嬸嬸趕出家門早亡的弟弟,就住在那尊泥塑中,每天陪着自己。
在表哥呆了幾天,按方剛在短信中的話,我前三天都不能出門,第四天要走路去BRT車站,從羅勇到芭堤雅,連乘坐幾點的車都有詳細指示。到芭堤雅之後,方剛讓我去某餐館吃午飯,我總覺得不妥,好像他在把我當成一塊肥豬肉,正在吸引着什麼。
慢吞吞地吃着這盤海鮮炒飯,喝着雞湯,我非常緊張,似乎隨時都會有人從角落跳出來砍我幾刀。忽然,我感到肚子有些脹,以爲是湯喝得太多,就起身去衛生間方便。走到衛生間門口,這肚子就疼得不行,一陣陣咕咕亂響。
要拉肚子?可也沒這麼快吧,就在我疑惑時,手機有震動,勉強掏出來看,卻是方剛的短信:“行了,你到XXX街的XXX水果店,對面公寓樓進去X樓XXX號房間。”
我手扶着衛生間的牆壁,大概十多分鐘才慢慢緩過來,肚子也不疼了,總覺得方剛這條短信內容就像特務接頭。按他提供的地址,我叫了輛摩托車把我載到這條街,進了水果店對面的公寓樓,敲開門我很驚訝,是方剛給我開的門。
等進了屋更驚訝,我看到一位穿條紋襯衫的瘦高男人坐在椅子上,緊閉雙眼,身體捆着粗繩,兩個男人坐在旁邊盯着。這男人之前我在照片上看到過,和方夫人接觸幾次,正是於先生。
“這、這是……”我已經驚得說不出話,於先生面無表情地看着我,顯然認識。當然了,之前我中的石藤降就是他的傑作,要不是有我的照片,落降也不可能成功。看着這位於先生,我不知道應該打招呼還是罵他,他表情很奇怪,眼睛裡有種說不出的神色。我心想,不管怎麼說,這位中年男人可是鬼王派的大徒弟,於是我竟然擠出一絲笑容,還朝他點了點頭。
於先生沒理我,又閉上眼睛。方剛走進來笑着說:“你在餐廳吃飯的時候,有什麼感覺?”我覺得在這種人物面前談這些事很彆扭,就拉着方剛出了房間,關上門。低聲問到底怎麼回事,你這是綁架來的?
方剛哼了聲:“廢話,要不然直接說我想請你*,你覺得他能來?”我剛要說什麼,又有人敲門,方剛透過貓眼看後把門打開,進來的人居然是登康。
“真是他?”登康關上門看了我一眼,直接問方剛。方剛點點頭,登康衝進裡屋,就要動手解開於先生的綁繩。
兩個男人連忙過去阻攔,被登康推倒,方剛指着他:“你要幹什麼?我好不容易纔抓到!”
登康大聲道:“於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麼能這樣對待?”方剛哼了聲,說你的救命恩人也不能隨便害我的哥們。於先生坐着一動不動,只看着牆壁。
登康說:“於先生,真對不起,這兩位都是我的朋友,有長期合作關係,你看能不能……”
於先生緩緩轉過臉,盯着登康:“你解開鬼王派的降頭,是破壞規矩。”登康滿臉堆笑,說我知道,但田七和我關係不錯,總不能見死不救。
“我們是降頭師,不是救世主。”於先生面無表情。我心想這人還真夠冷血,難道他就沒一個朋友?可當初他免費救了登康的命,還幫他下降頭給那寡婦,不能說是冷血的人吧。
方剛來到於先生面前,說:“於先生,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才把你請到這裡來。那位方夫人,想必出了不少好處,要你給我和田七下降頭,可那位方夫人並不是什麼好東西,這你瞭解過嗎?”
於先生冷笑:“降頭師只收錢辦事,要是還得去查客戶和對方是不是好人,那還學什麼降頭術,得去當警察。”方剛哈哈大笑,說這話很有道理。
我說:“但我覺得於先生您不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否則你當初也不會救登康的命,還免費幫他下降頭給那個可惡的寡婦。”登康臉色有些尷尬,於先生看着我,有些動容,再看看登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