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ngya看着桑坤的臉,他似乎有些不自在,說:“我不喜歡被人這麼看着。”
方剛說:“桑坤老闆,又不是相親,你緊張什麼?這是阿贊師父在爲你觀眉宇,也是治病的一個環節,你就忍忍吧!”桑坤露出無奈的表情,把臉側過去。我心想,這真是個脾氣臭又矯情的傢伙,這種人就算真開賭場,估計沒幾天就得倒閉。人緣這麼差,誰願意光顧你的生意?
“你身上有很重的戾氣,還有很多陰靈圍着你。”Nangya說。
桑坤看了看她:“什麼意思?”Nangya說就是你的身體已經被陰氣侵擾,這些陰靈都是橫死的,我能感應得到。聽了這些話,桑坤不動聲色,也不回答。
我問:“桑坤老闆,你真回憶不起來什麼時候、在哪裡、以什麼方式衝撞過什麼鬼魂?會不會有什麼事忘了告訴我們,你得說實話,不然我們很難幫到你。”我這話已經很直接,潛臺詞就是你不要再裝下去,在我們這兩名資深牌商和女阿贊面前,有什麼可隱瞞的呢,還想不想治病了。
桑坤又看了看我,臉沉得像一湖死水。方剛有些不耐煩:“算了算了,不說也沒關係,阿贊Nangya師父,你看用什麼方法給他驅邪比較好?”桑坤連連點頭,說還是先治病吧。
Nangya說:“我可以先試試用灌頂法門,試着驅除他體內的陰氣,要是效果不佳,我這邊也能有感應,就說明糾纏他的陰靈怨氣很重,就要用其他法門了。但那樣的話,對法力消耗比較大,恐怕明天的法會內容無法順利進行。”
“這可不行啊,客戶都是交了定金,也安排好的。”我連忙說,“那就先施灌頂法術吧,不行的話,桑坤先生你就得在香港多呆幾天,等這邊法會結束之後,再騰出精力來給你施法。”桑坤點點頭,說他也要在香港辦一些事,怎麼也得七八天之後才能回泰國,時間來得及。
這傢伙總算說了句通情達理的話,於是就開始灌頂。
Nangya讓桑坤跪在面前,可他居然不同意,說:“你們這是想故意羞辱我嗎?我沒有跪過任何人,連父母都一樣,可憑什麼要我跪這個女人?”
方剛失笑:“桑坤先生,你不跪父母我相信,可這輩子誰也沒跪過?看見過泰國王沒有?小時候你父母帶你去寺廟拜佛的時候,廟裡的龍婆高僧總見過吧。你父母那時候也不讓你跪?”
桑坤說我遠遠看到過泰國的國王,但沒跪過。我從小就不信佛,也討厭寺廟,父母去廟裡的時候我也不跟着,他們強迫我就大哭。所以我沒見過什麼高僧,更談不上拜佛拜僧侶。
聽了他的話,我和方剛就像看到恐龍那樣。
泰國幾乎全民信佛,但既然有“幾乎”二字,就肯定有不信的。可畢竟這是個佛教國家,從國王到白丁,生下來每天的衣食住行、所見所聞都離不開佛教,街上的寺廟遠比公共衛生間多得多,想躲都躲不開。就算不信佛,整日耳濡目染,也會對佛教有感情。可像桑坤這樣既不信佛也不尊佛的人,在泰國好幾年,我才遇到這麼一個。
我笑着說:“桑坤先生,不管你以前信不信佛、拜不拜佛,今天也必須得跪。因爲你是要尋求阿贊師父爲你施法,只有抱着虔誠的態度,纔會降低身體裡的戾暴之氣,這一點很重要。不要以爲誰讓佔您的便宜,羞辱您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你也看到了,我們的佛牌店正在開法會,每天都很忙,也沒那個心思羞辱誰。”
“很奇怪,您既然不信佛,卻爲什麼願意來香港,讓阿贊師父幫您施法驅邪?”方剛提出疑問。
桑坤回答:“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信佛,但卻信有鬼。”
真是個矛盾的人,最後桑坤還是勉強同意了,極不情願地跪在Nangya面前。其實Nangya比他還勉強,我看得出,她不太喜歡這個桑坤,但爲施法也只好忍了。Nangya盤腿坐在他面前,取出一個小型的魯士虎頭帽給桑坤戴在頭上,開始唸誦經咒。在她旁邊放着個銅盆,裡面有些半透明的液體。這也是精心製作出來的,類似上次在臺州寺廟用的那種人緣水,但配方沒有那麼複雜。只有幾十種草藥、經粉和派粉等物,用魯士法門的經咒加持而成。
Nangya用法拍蘸着這些液體,邊唸誦經咒,邊灑在桑坤的頭頂、肩膀和胸前等處。灌頂時候的經咒,和平時施法都不太一樣,內容我分不清,但最大的區別就是速度不同。灌頂的經咒念得都很快,不知道什麼原因。
平時我看到過不少魯士灌頂的儀式,就連Nangya給人做灌頂,也有兩三次了。基本都是在幾分鐘之後出現反應,通常是反應越強烈的人,體內陰氣和邪戾之氣就越重,但怎麼也得有幾分鐘。而Nangya剛開始唸誦經咒和灑法油,不到二十秒,桑坤就開始劇烈喘氣,上半身一起一伏,擡雙手抱住魯士帽,似乎想摘下來。
方剛馬上走過去,抓着桑坤的手腕,用力拗下來。桑坤雙臂能看得出在和方剛較勁,這傢伙肌肉很發達,而方剛是個瘦子,怎麼也拗不過他,沒辦法只好鬆手。可桑坤並沒有再去抓帽子,而是緊握拳頭。看到他這模樣,我估計下一步他要麼是用力捶自己的胸口,要麼撞牆撞地板,不然就是大吼亂跑,因爲灌頂的反應也就這麼幾種。
可桑坤再次刷新了我的見識。這傢伙忽地站起來,先是用拳頭猛擊自己的臉和太陽穴,我和方剛連忙上去阻攔。不攔不行,桑坤身體強壯,那拳頭就像小沙包,而且人在驅邪的時候力氣更大,可別把自己給打死了。
我倆用力扳着桑坤的雙臂,可沒用,他勁太大,把我倆都給甩開,但桑坤沒有再捶自己的頭部,而是捂着小腹,同時大喊大叫。正在我和方剛疑惑的時候,桑坤的上半身猛地後仰,就像遭受了重擊,還是連續的。他身體踉踉蹌蹌,仰面摔倒,後腦勺重重磕在地板上,發出“嘭”的一聲,我聽着都疼,魯士帽也滾到一邊。
倒在地上的桑坤似乎昏倒了,方剛示意讓我過去把桑坤扶起來,我有些心虛,朝他擺手,意思是我倆一起來。正在我和方剛要去扶桑坤的時候,他突然又驚醒,把我嚇了一跳,心想這才叫詐屍。桑坤雙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臉越漲越紅,舌頭也慢慢吐出來。
他這是要把自己給掐死嗎?我和方剛用力去掰他手指,可這傢伙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五指就像老虎鉗子那麼緊。Nangya起身走到桑坤面前,用蘸了法油的拍子不停地掃着他的面部。正在我焦急的時候,桑坤把雙手鬆開,還沒等我跟着鬆口氣,看到他又張大了嘴,躺在地上,雙手向上亂揮舞,也不知道在抓什麼。
方剛跑過去把那個魯士帽再給桑坤戴好,桑坤那張臉簡直無比痛苦,Nangya唸誦着經咒,用法拍不停地敲擊他的肩膀和脖頸處。不多時,桑坤好像累了,身體趴在地上不動彈。我心想這回應該結束了吧,看到桑坤慢慢爬起來,我走過去想扶他坐下休息,桑坤卻自己朝前走了幾步,上身前傾,仰着臉,整個身體呈詭異的弓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