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剛把佛牌扔過來,罵道:“你個臭小子,還敢在我面前裝糊塗!這塊陰牌是老謝賣給你的,對不對?”
他這麼一訓,我再也裝不下去了,就只好來了個竹筒倒豆子。方剛聽我講完,坐在沙發上,忽然嘿嘿地笑起來。我很生氣,說你居然還笑得出來?方剛用手點着我:“爲什麼不笑?你小子見錢沒記性,總不相信我說的話,現在吃了大虧,感覺怎麼樣?”
我當然啞口無言,方剛又說:“其實同時有兩種功效的陰牌,就算入過兩個靈,價錢也就是兩萬泰銖。”
“什麼?那你朝我要五萬泰銖?”我很驚訝。
方剛哼了聲:“你那個顧客是混黑道的,這類人翻臉比翻書還快,萬一出了事,可不像普通顧客那樣找你擦屁股還能給錢。光砸佛牌店,沒把你表妹兩口子打殘已經是萬幸,所以我不想讓你做這樁生意,就故意提高價錢。沒想到你小子見錢眼開,居然去找老謝接這個活,真是無藥可救!”
聽到這裡,我才恍然大悟,悔得說不出話來,當初報價時我還懷疑他黑我錢,現在想起來,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雖然方剛談不上是什麼君子,但和我比起來,那強得根本不止一百倍。
當時我以爲,做生意做久了都這樣,越來越把錢看得重。後來我才知道,這是接觸陰牌陰物太多,心智上發生的慢慢轉變。各人體質性格不同,方剛接觸陰物比我久,但性格沒變,可我和老謝卻被侵蝕得很明顯。尤其老謝,經常騙人。
可我不知道,令我發生這種改變,其實還有更重要的原因,那是以後我和方剛、老謝之間發生了一件大事之後才得知,正是那件事,我們也瞭解到爲什麼老謝做生意喜歡騙人,連方剛都不放過,那是後話了。
我恨得牙根發癢,馬上打電話給老謝,接通後直接就質問他:“老謝,你這個死胖子,居然還敢耍我!因爲你的忽悠,我惹上黑社會,在瀋陽的佛牌店也被砸了,損失慘重,你在什麼地方,我要馬上見到你,咱們好好聊聊!”
老謝那邊明顯慌亂,幾秒鐘後才說:“啊……什麼,田老弟你說什麼,我這手機最近總出毛病,能聽到我說話嗎,喂——”然後就斷線了,再打卻是關機。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老謝那部破手機又壞了?我不甘心,氣急敗壞地要繼續打,卻被方剛制止。他說不用打了,老謝這傢伙他再瞭解不過,永遠是那套說辭,什麼“真不是故意的”、“忙得昏頭,不小心拿錯了一塊牌”、“下次我肯定給你成本價”之類的話。你要是想讓他包賠佛牌店的損失,簡直比要他的腦袋還難。他絕對不會不認賬,但肯定能找出幾百個理由拖着不給。他這傢伙喜歡用愛出毛病的舊手機,有個唯一的好處:不想接的電話就會以手機出問題爲由掛斷,然後再關機一陣子,裝消失。
其實我很清楚方剛說得對,心裡這個氣就別提了。方剛拍拍我的肩膀:“這一點你和我差遠了,自從幾年前,我被老謝坑了那批佛牌的事之後,就再也沒和他辦過半件事,連電話都不給他打。但你小子記吃不記打,我也沒辦法。走吧,晚上你請客,到桑拿浴叫兩個漂亮妞,好好舒服舒服,錢沒了可以再賺,你就算活活氣死,老謝也不會給你上墳!”
他這話說得雖然難聽,但道理再正確不過了。我也知道光恨沒用,長記性纔是真格的。我和方剛分別給在泰國的所有上下游合作伙伴羣發短信,讓他們密切注意一個叫老謝的中國湖北人佛牌商,並把相關特徵發去,只要有人遇到他,能向我們提供確切情報,最後成功找到老謝,就獎勵對方兩萬泰銖。
消息散佈出去,當晚我和方剛吃喝玩樂,醉生夢死,我在KTV裡喝得爛醉,要不是方剛把我扶回客房休息,估計都能睡在走廊裡。
直到第二天中午,我才醒過來,這頭還有點兒隱隱作痛,來到餐廳,看到方剛已經坐在座位上,正喝着銀魚粥。我晃晃悠悠地在他對面坐下,叫了一碗香米八寶粥。方剛看着我:“怎麼樣,田老闆,現在開竅了吧?”
我把頭靠在椅背上,痛苦地說:“開個屁,佛牌店關了,表妹得罪了,現在搞得有家不能回……唉,真不想幹了!”
方剛大笑:“人有三起三落,守得雲開見月明,習慣就好啦!”
爲了方便發貨,我在電話裡託表哥幫忙,想辦法讓他在羅勇給我註冊一家空殼玩具廠。像佛牌古曼童這類東西都好辦,以裝飾品和佛教用品的名義隨便託運,但養小鬼和山精就不行了。所以凡是特殊陰物要發貨到國內,我就用玩具廠的名義發出訂單,然後發貨到國內任何地點,收貨人和電話由客戶指定。
第二天早晨,方剛到我的酒店客房找我,那時我剛睡醒,拿起手機才發現有好幾個未接電話和一條短信,號碼都是泰國本地的。短信內容是:“田七先生,您是專做佛牌古曼生意的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您,請在方便的時候給我回電,我在曼谷唐人街。方德榮。”
方剛問:“是你表哥吳老闆叫你回羅勇去吧?”
我搖搖頭:“是有生意找我,一個泰國華人,叫方德榮,和你是親戚吧?”
“姓的方就是我親戚嗎?”方剛哼了聲,“那你還不回電話。”我說急什麼,天塌下來也得等我吃完早飯的。
飯後,在方剛那亂得像豬圈似的家裡,我坐在沙發中,把雙腿往茶几上一架,撥通了那個叫方德榮的人的手機號碼。這人聽口音應該是潮汕人,操着廣東普通話,語調有點兒不自然,好像生了病似的。
此人自稱在曼谷唐人街做稻米生意,經營一家稻米加工廠,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我,問能不能見個面詳談,他將在曼谷招待我。
從芭堤雅到曼谷很近,但乘大巴車也得倆小時,所以我說還是先在電話裡溝通一下再說。方老闆說:“也好,田七先生,事情是這樣的。我最近得了一種怪病,特別痛苦,開始去醫院看醫生都沒結果,後來我工廠裡有個泰國人告訴我,說有可能是被下了降頭。我也不懂這方面的事情,所以就想找個專家諮詢一下。工廠裡有個中國工人說曾經從你這裡請過佛牌,就把你的電話號碼給了我。”
我一聽和下降頭有關,就來了精神。因爲不管是解降還是落降,都有很可觀的利潤。我連忙問具體情況,方老闆嘆了口氣:“說出來都讓您笑話,現在除了我老婆孩子和工廠、金店裡的老員工,別人都躲得我遠遠的!”
經過詢問才知道,原來這位方老闆已經在曼谷的唐人街經商多年,除了稻米加工廠,還經營着一家金店,在泰國的華商裡也算中上水平實力了。大概在半個多月前,他參加了一個泰國華人商會的晚宴,晚上睡覺時,忽然發現身上起了好幾個紅疙瘩,又痛又癢。開始以爲是那次在別墅後院草地上舉辦的晚宴造成的,蚊蟲叮咬,所以也沒當回事。
次日,紅疙瘩被撓破了,竟然從裡面鑽出幾條黑色的小蟲子。這種蟲子極細極小,要不是方老闆那五歲的女兒喜歡觀察,方老闆夫妻根本就發現不了。兩人嚇壞了,連忙去醫院看,經化驗,也沒查出這種蟲子的出處,醫生表示從來沒見過,可能是從境外傳進泰國的。
這種說法當然不能讓人信服,東南亞溼熱又多雨林,有很多奇怪蟲類,但醫院居然都說沒見過。方先生很害怕,但事情還沒完。又過了幾來天,一次方先生早晨洗漱,左眼覺得很癢,就用手指背揉,結果越揉越癢,對着鏡子仔細照,看到眼球上竟布着幾條紅色小細線,還似乎在慢慢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