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趙無霽……”看着羅威的屍體,趙玲月不禁搖頭嘆了口氣。
“怎麼,後悔將千湖山莊留給你二叔了?”齊宣見狀調侃道。
趙玲月沉着臉搖頭道:“後悔倒是談不上,只是想着以趙無霽的胸襟和能力,即便靠着千湖山莊的餘威,日後只怕……”
“或許……你不需要做得如此之絕。”齊宣看着臉色陰沉不定的趙玲月,當即沉聲道,“接觸血脈詛咒,不一定是一條必死之路。”
話音剛落,趙玲月美眸流光閃爍,看向齊宣的同時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情。
齊宣微微一笑:“不需要這樣看着我,你原本不就是做着這樣的打算嗎?”
趙玲月聞言臉色陰沉一掃耳光,旋即掛上了足以讓人心神顫動的笑容:“你還看出了點什麼?”
齊宣直視着趙玲月的雙眼,認真地說道:“還看出了你對你二叔一家,或許說是其他趙家人的愧疚。”
齊宣話音剛落,便看見趙玲月臉上的笑顏雖然依舊,但眼神卻在逐漸變得冰冷。
齊宣無奈地攤手,旋即嘆了口氣:“其實咱也沒必要搞得這麼大壓力,縱使找不到解除血脈詛咒的方式,還不是一樣……”
“活着”兩個字剛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正所謂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都是身懷特殊血脈,但是李家和趙家面臨的情況卻完全不相同。
李家的“龍血”雖說一旦被激活短時間內必死無疑。
但只要不修煉那幾樣武功,也能和普通人一樣活下去,頂多子嗣艱難些。
趙家人不一樣,天生的“龍心”致使他們必須在初生時做出選擇,是否冒着生命危險摘除心臟上的“逆心鱗”。
換句話說,趙家人的路都不是自己選的。
畢竟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懂什麼。
齊宣猜測,趙玲月的愧疚極有可能源於此。
摘除“逆心鱗”後,心臟不會再源源不斷產出磅礴的生機,但同時也會導致心脈受損,儘管趙家有着充沛的醫療資源。
但從趙無霽以及趙靈心總是一臉蒼白的病態便可以看出,摘除“逆心鱗”的副作用很難被消除。
而這一切……甚至都不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而且極有可能都不知情。
趙玲月眼神中的冷意凝聚片刻便徹底消散,隨後釋然地笑道:“趙家自有記載以來,一共一千四百九十三人,其中未摘除“逆心鱗”者僅一百零三人。”
趙玲月的的笑容漸漸收斂:“最長壽者是趙家第三代家主,直至一百零九歲‘逆心鱗’仍未封閉,死於自身的衰老。而最短命者……便是我的父親,‘逆心鱗’封閉的那天,剛剛過完他二十七歲的生日。”
“至於其他的一千三百八十人,男子還好一些,尚且有寥寥幾人活過了六十歲,而女子無一活過二十七歲,當然其中更有兩百餘人直接死於摘除‘逆心鱗’,其中七成都是女嬰。”
……
聽着趙玲月說出的數字,齊宣不禁皺眉。
這趙家人的人難道不知道統計一下嗎。
看這年齡的分佈,明顯不摘除‘逆心鱗’的存活率更高一些。
而趙玲月似乎猜到了齊宣所想,神色淡然地說道:“本來我也應該被摘除‘逆心鱗’的,只是父親違背了祖父的意願。”
齊宣突然腦海中突然靈光閃過,當即問道:“莫非,你父親的‘逆心鱗’如此早封閉,是因爲你的緣故?”
趙玲月目光微垂,似乎是打量着自己胸腔中跳動的心臟,隨後緩緩道:“雖然不確定,但趙家內部的確有過類似的猜測。”
“‘龍心’的擁有者向來都是一老一少,只有老的那個死去了,纔會在保留下一個出生者的‘逆心鱗’。”
共享龍心……
齊宣腦海中突然浮現了這四個字。
那這麼說起來,也難怪趙玲月的心底會對其餘趙家人有一絲愧疚了。
這麼看來,摘除“逆心鱗”的主要目的,還是爲了保證每一代趙家繼承人的安全。
齊宣稍加思索了片刻,隨後認真地說道:“若想知道解除血脈詛咒的方式,首先要知道這特殊的血脈是如何來的。”
將龍血和龍心換到人身上。
這在齊宣前世的世界,無異於天方夜譚。
但從目前出現的種種證據表面,趙李兩家的特殊血脈極有可能是人爲。
齊宣還真是認真想了想,以自己的修爲能做到這一步嗎?
很顯然,齊宣在某些方面,的確也能讓前世的醫學家和生物學家看了直呼神蹟。
就好比此前出手救普善。
前世的世界,大面積燒傷就很難救了,即便救回來也不可能恢復如初。
而普善幾乎是從內到外燒了個遍,雖然他自身修爲雄厚,護住了關鍵的臟腑和要害。
但齊宣的太和真氣幾乎可以說是再生造化,將其體內的主要筋脈復原。
但是……將不屬於人體的器官或是組織,移植到人體之中,並且還能一代代的遺傳下去。
齊宣表示……這根本不屬於武俠的範疇啊!
但前有方嘯,現在趙玲月又近在眼前,兩人特殊的血脈齊宣都親眼見過。
一時之間腦海中思緒萬千,齊宣頓感頭皮有些發癢。
……
處理完羅威的屍體,齊宣和趙玲月各自回家。
剛一進府,藤原直虎便來求見。
房間內,當聽到腳步聲踏入,齊宣擡頭看了一眼來人,隨後驚訝地問道:“你的臉……”
藤原直虎的半張臉赫然腫起,而且還能看見清晰的掌印。
被人打的?
齊宣目光一垂,隨後問道:“你爹來寧安府了?”
藤原直虎無奈地點點頭,旋即還完好的另半張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神情。
齊宣當即冷笑一聲:“他可對你說了什麼?”
說罷,紫芸已經端着茶水款款走了進來,貼心地將瓷杯遞到了齊宣手裡。
齊宣接過來後淺抿了一口氣,隨後放在手邊的桌臺上,繼而冷聲道:“看來他是打算一條路走到黑了。”
“這一次那位霍先生也來了。”藤原直虎說道,“他想要與您見一面。”
霍先生,也就是當年藤原秀虎敗於顧天賜之手後,帶回東瀛的神秘中原人。
按照藤原直虎所說,這位霍先生在藤原秀虎閉關之後,便把持了藤原家的武學教習,可以說藤原家年輕一輩很多都是他的門生。
至於這位霍先生的武功,卻十分神秘,除了藤原秀虎之外,沒人見過他出手。
想要見我?
齊宣食指輕點着桌面,正在沉思之時。
藤原直虎再度說道:“他說公子您一定會見他的,因爲他有一樣東西在公子你的手裡。”
“有東西在我手裡?”齊宣手上一停,旋即疑惑地看向了藤原直虎。
藤原直虎點了點頭:“他說是一枚令牌,是李智交給公子您的。”
李智……
齊宣一怔,隨後想起了這不就是已經駕崩的老皇帝的名字嗎!
是那枚“楚江王”的令牌!
可是,廣寧真人不是說,“楚江王”是已經駕崩三十年的景帝李賁嗎?
齊宣眼神微凝,旋即問道:“他在何處見我?”
……
夜幕降臨。
“噔噔噔”
齊府大門傳出了一陣敲擊聲。
很快“咯吱”一聲,大門裂了一條縫隙,傳出了護衛的聲音:“什麼人啊?”
“阿彌陀佛——,貧僧法寅,有要事見齊宣齊公子!”門口的法寅一臉焦急。
“這和尚的名字挺熟悉啊……”門裡的護衛低聲呢喃道。
“今天公子不在家!”
法寅聞言臉色微變,連忙問道:“敢問這位小哥,你家公子去了何處?”
“這我哪知道啊!”護衛不慌不忙地回道,“公子的事情誰敢打聽。”
法寅沉默半晌,旋即沉聲道:“告訴你們的頭兒高傑,就說我要見他!”
見這個和尚提到了高首領,裡面的護衛頓時打起了小心,這時候他終於想起了這個和尚是什麼人。
“咯吱——”
大門打開。
一個護衛打扮的男子恭敬地抱拳道:“原來是少林的法寅大師,我這就去稟告高首領,還請您稍等片刻!”
“快去!”法寅言語之間少見的帶了幾分怒意。
……
而齊宣此時還不知道法寅來找自己,他正剛剛抵達了一間酒樓的大門前。
站在門口擡頭看了着。
酒樓雖有三層高,但是看起來十分簡陋。
回頭看了看身後一片平矮的民房,齊宣便知道爲何這酒樓這麼簡陋了。
這裡就算是寧安府的貧民窟吧。
齊宣扭頭看了看,周圍街上空無一人。
雖說天色已黑,又是貧民窟,但也不至於一個人都沒有。
而且……空氣瀰漫着一股極淡的血腥味。
酒樓的大門敞開着,裡面燈光昏暗,勉強能夠看清大堂擺放的桌椅板凳。
齊宣面無表情地走進了大門。
大堂,空無一人。
櫃檯,同樣空無一人。
但是齊宣並無驚訝之色,反而腳下不停,輕車熟路地走上了樓梯。
剛踏上二樓,齊宣擡眼便看見大堂靠窗的位置,一道身影背對着自己,負手而立。
似乎是察覺到了齊宣的到來,窗口的那人緩緩轉身。
“你終於來了!”語氣彷彿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熟絡。
齊宣仔細端詳了一番對方的面容。
但並未發現什麼異樣,也沒有發現僞裝的痕跡。
雖然已經皺紋叢生,但五官仍舊能夠看出其年輕時風華絕代的模樣。
“你就是霍先生?”齊宣冷聲問道。
在齊宣的打量下,那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旋即又看了一眼齊宣,隨後笑道:“老了,老了,若是年輕時老夫在容貌上也能和你一爭高低!”
看着對方答非所問,齊宣當即搖了搖頭,隨後邁步來到了對方面前,目光一掃大堂兩側的通道,冷笑道:“若要裝也要裝的像樣一些,兩位都是老朋友了,就不必藏了吧!”
話音一落,對面的老者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冷冽,同時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齊宣,口中緩緩說道:“既然齊公子都已經開口了,你們還不出來見禮。”
說罷,左右兩側的通道走出了三道身影。
其中一位身材修長,頭髮打理的一絲不苟,身穿東瀛服飾的老者當即不屑道:“霍先生,這位就是齊公子,看來不如傳說中的那般厲害了,竟然連有幾個人都察覺不到。”
齊宣聞言,只是微微側目,旋即嘴角勾出一絲笑意:“藤原秀虎是吧,會不會有一種可能,在本公子眼裡,你根本不夠格!”
“混蛋!”
藤原秀虎聞言臉色大變,隨着一聲怒喝,手中赫然多了一柄短刀,繼而斜劈出一道黑色的刀氣襲向了齊宣。
又是修羅斬。
齊宣臉上浮現出無聊之色,隨後伸手直接迎向了那道蘊含着死寂之氣的刀氣。
就在刀氣和手接觸的瞬間,齊宣五指微曲。
嘭!
黑色刀氣瞬間消失。
“這!”藤原秀虎雙目圓瞪,滿是不敢置信。
正當此時,藤原秀虎看見齊宣一笑,繼而伸出的右手微微一振,一道五指虛影瞬間脫手而出,直奔藤原秀虎而來。
嘶——
一絲寒氣自腳底升騰而起,藤原秀虎猛然間發現自己竟然無法調動體內的真氣。
“陰風爪!”藤原秀虎身邊的那人嘴中一聲呢喃,旋即挺身而出站在了藤原秀虎的身前。
只見其周身磅礴真氣若隱若現,繼而單掌托出,同樣是一道白色的虛影手掌脫手而出。
齊宣眼睛微微一眯。
陰煞掌。
站於藤原秀虎身前的不是別人,正是馮九清。
掌影與爪影相碰的瞬間,恐怖的氣浪瞬間四溢而出。
馮九清略顯渾濁的雙眼瞬間精光浮現,瞳孔之中倒映出逼近的五指虛影……
不好!
馮九清胸腔出發出了一聲悶響,隨後眼看着虛影逼近至身前,嘴角溢出血漬的馮九清眼中刪過了一絲絕望。
他認命地閉上了雙眼。
一絲涼風穿身而過……
馮九清猛地睜開眼,入目便是齊宣略帶調侃的笑意。
“呃……”
身後傳來了低聲的嗚咽。
馮九清扭頭。
身後藤原秀虎正奮力地張合着嘴脣。
隨着一陣“咔嚓”聲入耳。
絲絲白霜逐漸從藤原秀虎的臉上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