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論胡成柳如何催動內力反抗,最後都是泥牛入海毫無波瀾。
遇到高手了!
胡成柳腦海中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他早該知道的,誰會平白無故的在平安賭坊挑事。
在寧安府,即便是平頭百姓,也知道平安賭坊是長興幫的產業。
胡成柳目光飛速掠過齊宣的面龐,已然確認並非自己熟知的人後,便強忍着手臂的疼痛朝着人羣中的下屬投去了眼色。
下屬瞬間會意,悄悄地離開了人羣。
這一幕自然沒有逃過齊宣的眼睛。
“齊宣,有人去通風報信了。”杜采薇在一旁小聲提醒道。
畢竟在追兇緝盜司混跡了一段時日,杜采薇的洞察力也敏銳了許多。
齊宣聞言衝她笑了笑,隨即搖了搖頭,示意無事。
見齊宣如此態度,杜采薇眼神微凝,隨後便沒有再說什麼。
她內心總覺得,今日齊宣並非單純是受到了自己的激將,而是有備而來。
那麼多的案子,偏偏挑中了和長興幫有關的。
尤其是在齊宣主動點出何小威與胡成柳的關係之後,杜采薇幾乎已經確定,齊宣今天就是衝着長興幫來的!
不多會兒,一人腳下帶風踏入了賭坊大門,駐足擡眼一看,帶着寒意的雙目落在齊宣身上的瞬間,露出了些許驚愕之色。
但是很快,這些許驚愕已然被憤怒所取代。
“是你,齊宣!”
極力壓抑着怒火導致了聲音有些顫慄。
看着來人,齊宣嘴角的笑意漸漸變得燦爛:“薛副幫主,你終於出現了!”
長興幫副幫主,薛直!
同時也是此次武林大會十六名參與者之一。
賭坊內的目光瞬間匯聚在門口的男人身上,就連其腰間那柄平平無奇的佩劍也受到了不少注視。
杜采薇的眼神僅在薛直身上停留片刻,便轉移到了薛直身後的一人身上。
“何小威!”杜采薇目光一冷,旋即將此人的名字脫口而出。
何小威……
齊宣略微掃過一眼,無論是武功還是面容都平淡無比的傢伙,不值得浪費他的眼神。
不過明明知道被官府通緝還敢出現,想來是仗着長興幫勢大。
“齊宣!”薛直擡腳上前兩步,一隻手已然搭在了腰間劍柄之上,繼而沉聲道:“我長興幫與你無冤無仇,爲何來此鬧事?”
“副幫主,救我!”胡成柳看見了薛直彷彿看見了救星,也顧不得臉面當即大聲求救道。
薛直見手下如此表現,頓時臉色一沉,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本以爲胡成柳也是一號人物,沒曾想也是個貪生怕死的。
死……誰不怕啊!
齊宣背靠着長桌而坐,十分悠然地翹着二郎腿,胡成柳則是半跪在他身前。
看起來齊宣並沒有用任何手段束縛住胡成柳。
但唯有胡成柳本人清楚,自己整個人已然被一股恐怖的勁氣吸住,莫說是要逃走,就連呼吸也有些急促。
在場之人只以爲胡成柳這個老東西嚇破了膽,唯有薛直終於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蒼——”
隨着一聲錚鳴,薛直終於出手了。
劍芒一閃,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斬向了齊宣與胡成柳的中間地段。
這一劍快到了極致,可以說整個賭坊內沒有人看到薛直是如何出手的。
齊宣依然是嘴角帶笑,端坐於原位,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劍芒襲來。
錚——
令人牙顫的嗡鳴聲響徹了賭坊大堂。
薛直的臉色從凝重變得驚愕再又變回了凝重。
而他手中長劍終於露出了藏於劍芒之下的真身。
是一柄通體銀白的寶劍,劍身波光瑩瑩彷彿流水一般。
“好劍!”人羣之中有人忍不住讚歎出聲。
的確是一柄好劍。
這一點,以雙指夾住劍尖的齊宣最有資格說。
“劍是好劍,就是這劍法……慢了一些。”
聽見齊宣所言,薛直臉色漸漸變得陰沉。
世上誰不知道,薛直向來以快劍聞名於世。
只見他冷哼一聲,旋即手中輕抖,刺目的劍芒再度籠罩劍身。
齊宣鬆開雙指,任憑劍鋒從自己手中脫離,繼而擡眼瞬間,便見一道白光直逼雙目而來。
錚——
這一次,劍尖在距離齊宣雙眼不足三寸處被兩指輕鬆夾住。
薛直雙目微瞪,旋即再度抽劍,和此前一樣沒有任何阻礙地從齊宣雙指之間抽回了劍。
錚——
又是一聲嗡鳴,劍尖再次被齊宣兩指夾住。
無數劍影自薛直手中抖出,卻都止步於齊宣身前。
自始至終,齊宣動用地僅用兩指而已。
“似乎從一開始……這位公子就沒有挪動過!”終於有人發現了關鍵之處。
任憑薛直劍法如何快如閃電,齊宣猶如老僧入定一般坐於原位紋絲不動。
接下薛直的第十劍後,齊宣臉上閃過了一絲無聊。
“咔嚓!”
這一次,齊宣直接五指合攏,以血肉之掌握住了薛直的劍鋒,繼而手腕用力一轉,隨着崩裂之聲,劍身肉眼可見的扭曲……
感覺到自劍上傳來的暗勁,薛直自覺無法迎接,卻又不捨得寶劍,眼看着旋轉而來的暗勁自劍柄處導向手上。
薛直一咬牙,以持劍之手爲軸,原地騰挪而起,在空中猶如風車一般旋轉數圈之後才卸去了這股暗勁。
只是當他落地的瞬間,突地警覺到耳邊一道勁風襲來。
來不及了!
薛直倉皇擡劍立於身側。
咚!
凌厲的勁氣擊打在劍身,發出了悶雷般地響動。
自劍身傳導而來的巨大反震之力導致了薛直體內真氣瞬間逆轉,只差一步便衝進了心脈。
“噗——”
薛直血噴如霧,隨後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地,僅以右手持劍插入了厚實的地板之中,才勉強維持了自己的身形不至於當場癱倒。
薛副幫主……敗了!
看着薛直和自己同款姿勢,胡成柳目瞪口呆,一臉的不敢相信。
露出同樣驚詫表情的還有長興幫的一衆手下。
就在此時,人羣一陣騷亂。
齊宣微微皺眉,擡手一道勁氣打向了人羣。
勁風所過之處,所有人只覺得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紛紛避開。
“啊!”
隨着一聲慘叫,讓開的人羣盡頭,一個人撲倒在地,倉皇扭頭一臉見鬼的表情看向了齊宣。
赫然是看見薛直落敗準備逃走的何小威。
“杜大人,還不將兇犯抓捕歸案?”齊宣見杜采薇也陷入了呆滯,當即輕咳兩聲提醒道。
杜采薇也清醒過來,隨即意味深長地看了齊宣一眼,便手搭腰間刀柄穿過人羣來到了何小威的身前。
“脊骨斷了!”杜采薇檢查了一番侯,心中頓時一凜。
剛剛那隔空一掌,在不傷及其他的情況下,直接打斷了何小威的脊骨。
當然杜采薇只是感嘆於齊宣的武功,對於何小威,她則是沒有一絲的憐憫。
殺人償命,反正是要被問斬的。
就在杜采薇抓捕何小威的時候,齊宣則是對着薛直冷冷說道:“薛副幫主別以爲傍上了唐天闕就能無法無天,你那些小動作真以爲能瞞的了別人?”
薛直聞言眼底一絲慌亂轉瞬即逝。
他怎麼知道的!
薛直的神色變化被齊宣盡收眼底,他滿意地一笑,旋即擡眼便看到杜采薇已經將何小威囫圇着拿下,當即微微一笑,隨後伸手一拍胡成柳的肩膀。
“既然已經抓到了犯人,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說罷便起身朝着賭坊大門的方向走去,所過之處不管是賭坊的客人還是長興幫的幫衆均是低頭讓路。
……
杜采薇親自盯着何小威收押入監,直至所有事情辦完後才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旋即悄悄地看向了身後一臉神遊物外的齊宣。
杜采薇第一次感受到了武功高強帶來的好處。
今天若無齊宣出面,只怕何小威依然在逍遙法外。
雖然……他今天的目的不純。
但總歸是順利讓殺人兇手逮捕歸案,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感覺到了杜采薇在打量自己,齊宣突然扭頭衝她粲然一笑。
“現在是不是有些後悔沒有聽你叔叔的話,先在書院好生磨鍊武功。”齊宣直接點明瞭杜采薇的心中所想。
杜采薇聞言一怔,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
她的確是當初在書院沒有好好學習武功,甚至因爲一己之私拋棄了家傳的掌法而改練了刀法,也因此耽誤了修爲。
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就後悔加入追兇緝盜司。
稱雄除惡匡扶正義不是燒火做飯。
等到火候到了再下鍋,不知道要放任多少兇徒逍遙法外。
“唉……”見杜采薇如此神色,齊宣便知道這個丫頭不是那種能夠被輕易動搖的人,他當即嘆道,“嫉惡如仇不是什麼壞事,只是日後行事多想想自己的家人,凡事都以保重自己爲先。”
畢竟活着,才能輸出!
……
晚上,齊宣和父親齊晏同乘一輛馬車歸家。
齊晏也已聽說了今日齊宣所作所爲,當下誇讚道:“能主動爲朝廷分憂,說明你有長進了,日後也要如此,方不負爲父所期!”
說罷,還一臉得意地作捋須狀。
看着面白無鬚的父親,齊宣無奈一笑。
爲朝廷分憂……只怕朝廷巴不得自己馬上去死。
對於官府而言,無法靠堆人力解決的武林高手,都是潛在的禍害。
只有聽話的高手纔是朝廷想要的高手。
當初朝廷耗費巨資支持書院想必也是這個原因。
但是很可惜……
即便是自小學習忠君愛國的儒生,在擁有一身武功,照樣是天然排斥朝廷的管束。
所以,武功純粹就是反骨。
……
剛從馬車上下來,高傑便上前來小聲道。
“公子,藤原直虎來了。”
齊宣點了點頭,和父親打了個招呼之後便來到了自己的院子。
燈火通明的院中,藤原直虎正在焦急的徘徊。
在他的身邊,是一個面容滄桑的老者。
“少主,不過是中原區區一個侯爵家的兒子,值得你這般重視嗎?”滄桑老者忍不住開口道。
藤原直虎聞言臉色一凝,正色道:“秀信叔叔,千萬不要在齊宣的面前這樣說,否則我們藤原家將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話音剛落,藤原直虎便看到了齊宣走了進來。
當即瞪了一眼名爲秀信的老者,隨後恭敬地讓到了一旁,直至齊宣走到身邊時,藤原直虎才躬身行了一禮。
“齊公子。”
“嗯,進來說罷。”齊宣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這一幕讓滄桑老者頓時雙目冒火。
藤原家乃是東瀛數一數二的諸侯,藤原家的人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
正當他欲要發作之時,突然手上一緊,低頭一看發現是少主一隻手拉住了自己的胳膊。
藤原秀信扭頭,便看見藤原直虎冷着臉衝自己搖頭。
兩人的小動作沒有逃過齊宣的眼睛。
待到進入房間後,藤原直虎才爲齊宣介紹起滄桑老者。
藤原秀信,藤原家現在輩分最高的長輩,也是藤原秀虎的堂兄,所以性格難免驕橫了一些。
若非事出有因,藤原直虎也不願意將其帶來面見齊宣。
正當藤原直虎一臉焦急地欲要開口之際,卻被齊宣一言打斷:“你來是想說藤原正虎偷偷和長興幫薛直勾結的事吧?”
藤原直虎一愣,沒想到齊宣竟然已經知曉了。
藤原直虎更沒有想到的是,齊宣今天就已經警告了薛直。
藤原正虎……或者說沈天雄,在隨顧天賜來到寧安府的當天晚上,便和薛直偷偷見了一面。
薛直已經投靠了唐天闕。
而藤原正虎的兄長,藤原孝虎正是因爲投靠了唐天闕而被陰司鬼獄的人殺死。
齊宣也在猜測,是不是藤原正虎想要暗度陳倉,代表藤原家再度與唐天闕結盟。
不過,既然自己和趙玲月已經選定了藤原直虎,那藤原正虎無論如何也是要死的。
齊宣今天是警告,同時也是試探,他想知道唐天闕究竟有沒有參與其中。
畢竟整個江湖中,能讓齊宣有些忌憚的寥寥幾人中,唐天闕當屬第一。
若不到萬不得已,齊宣並不想和唐天闕生死相向。
就如同齊宣當初強殺藤原千軍一樣。
唐天闕若是存了魚死網破的心,自己身邊人大概是要遭重的。
……
與此同時,薛直也正在向唐天闕稟告今天發生的事。
唐天闕笑了笑:“你算是見識了齊宣的厲害了吧!”
薛直面色有些不虞,但總歸是技不如人,只能沉着臉點點頭:“此人武功深不可測,只怕……”
“不用只怕了。”唐天闕淡淡地說道,“整個天下,能與他一戰的一個手都數得過來。”
隨後見薛直目光凝視着自己,唐天闕當即沉聲道:“你應該知道此前我與他交手過一次。”
這件事在山河會內部算是一個公開的禁忌。
因爲涉及到七星長老中開陽長老這個命運多舛的職業。
自齊宣殺死第一任開陽長老藤原千軍後,不到一年時間,開陽長老換了兩人。
現在看起來,駱潮生會是最爲長久的開陽長老。
“藤原家那邊……斷了吧。”唐天闕思忖片刻後說道,“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與齊宣交惡,前車之鑑,若是他想做些什麼,不要寄希望於本座能夠護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