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是我在和平警務室的第三個年頭,按照上級公安機關的部署要求,堅持每週走訪居民50戶,並且加強對轄區場所的管理管控力度,越來越有片兒警的樣子,跟轄區裡面的人混熟了,走在路上也時常會有打招呼的人。
當然也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接受你,當時流行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門難進,臉難看。因爲在每個中國人的眼裡,最不喜歡打交道的羣體可能就是警察了,以爲只要是跟警察打交道那就必然意味着自己違法或者是自己的親朋好友違法了,誰也不想遇到這樣的局面。
2008年年初,我開始分析了一下我所在的轄區的特點,和平警務室位於墾縣老城區的西北部,轄區人口不到四千人,大都還是老舊的單位平房家屬院,裡面居住的大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其實相對於樓房來說,平房更好走訪,可以一家一戶的串門。
離着警務室最近的是墾縣水利局家屬院,在這個院裡住着77位老人,其中有一位是一名水利局退休的老職工,當年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78歲的高齡了。老人早些年是當兵的,後來在水利局退休,不管是單位還是在家屬院出了名的倔強。
我第一次登門就吃了閉門羹,看到我穿着警服,他連門都沒有打開,隔着門問我,有話說,有屁放,我沒空落落你,我還得遛鳥呢。
我說“大爺,您好,我是咱們這片兒的社區民警,今天是例行的走訪,您要是有啥事,可以跟我說,我看看能不能幫你。”
“沒有沒有,你們現在的小年輕啊,我見得多,不是浮躁,就是有利所圖的,我這裡沒有。”大爺依然沒有打開房門。
我從大鐵門的門縫裡,把自己的警**系卡塞了進去,“大爺,這是我的警**系卡,以後遇到啥事您可以給我打電話。”
做完這些,我就離開了,繼續去其他羣衆家裡走訪。
後來這成了一個慣性,我這人有個很不好的毛病,就是較真,你越是不喜歡我,或者不讓我怎樣,我偏偏不信這個邪。所以以後我只要是去這個家屬院走訪,我都會到這位李大爺家裡去看看,當然我依然沒有進的了家,還是跟大爺隔着門交流兩句,他心情好了,就陪我說幾句,不好了,我就問候一聲就走。
那時候其實沒想太多,畢竟我是拿了工資,就要幹活,警察並沒有那麼神聖,如果每個人都把警察當成一個其他職業的普通人來看,或者說用一顆寬容的心來對待我們,我想我們會很欣慰的,畢竟這是我們的工作,是我們謀生或者說養家餬口的一種手段,就像你打工,或者幹其他行業一樣。
很快就到了2008年夏天,那一年夏天,雨特別的多,隔三差五的就會下一場雨。我還記得那天下了一場好大的雨,中午下班,我在家吃飯,這時候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來電話。
“您好,我是吉祥,請問有什麼事嗎?”我已經習慣了,有陌生的號碼打電話,因爲我的電話在小區的每個樓道單元都有張貼,還有我的警**系卡到處都是。
“吉祥啊,我是你李大爺,還記得不?”
李大爺,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跟我隔着門說話,說了快半年的李大爺,說實話,當時心裡有些小激動,感覺自己半年多的工夫沒有白費,李大爺終於開始主動找我了。
“大爺,您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我壓抑着心裡的激動,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話,其實臉上已經笑開了花。每個人可能都渴望成功,或者說渴望自己的工作得到認可,我也不例外,尤其是在那時候我剛剛工作了不長時間。
“有點事兒,你能現在來大爺家一趟嗎?”李大爺說話停頓了一下,好像是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一樣。
“好來,沒問題,大爺您稍等。”掛斷電話,我就去門口穿鞋。
“飯不吃了啊?”老媽問我。
“不吃了,媽,甭等我了。”
帶着興奮的心情,我一路小跑的,跑到了大爺家。還沒等進門,就看到大爺一個人拄着柺杖站在門口,滿頭的白髮有些溼漉漉的粘在額頭。
“大爺,您有啥事?”我做了一個深呼吸,緩了口氣,畢竟跑到這裡,也有兩三里路。
“是這樣,連續下了幾天的雨,我這房頂漏了,可能是上面的瓦松了,你看看能不能上去把瓦固定好。”大爺問我。
“沒問題,這事我在家經常幹,交給我吧,大爺。您家有梯子嗎?”
“有,你進來吧。”
第一次走進大爺的小院,小院不大,但是卻被大爺開闢出了幾塊地,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蔬菜,窗臺上還擺着不少花盆,梯子已經豎在大爺正房的旁邊。
我一看都準備好了,也別磨蹭了,就順着梯子爬上了房頂,房子是平房,可能年久失修,好多瓦都被雨水沖刷的挪開了原先的工作崗位。這活我還真的常幹,就把每頁瓦都重新安裝好,又用泥巴把他們粘牢,加固。
雖然只是三間平房,但是我做了近一個小時,才做完。這時候雨又開始下了,但是依然阻擋不了我喜悅的心情,心裡想着這一次肯定跟李大爺的關係能夠進一步了,起碼以後不會再把我阻擋在門外邊了。
收拾完房頂,我下了梯子,大爺遞給我一塊兒毛巾,讓我擦擦臉上的水,我一看自己的手上都是泥巴,就跟大爺笑了笑說,大爺,您看讓我進屋洗洗手吧。
大爺,不知道怎麼了,楞了一下,臉上顯得有些不自然,但是還是沒說什麼,就領我進屋。
我當時心裡也有些錯愕,有什麼事情嗎?大爺的表情好古怪啊。
一進門我就一下子明白了大爺的古怪表情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