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極像魏國的地方,我所站着的街道處,一個個束髮長袍黑髮的人來來往往,馬嘶聲牛叫聲不時傳來,令得這片擁擠的街道充滿了生活氣息。
我本以爲,他會帶我去一個安靜的無人打擾的地方,卻不料是這裡。這地方,給我的感覺既陌生又熟悉,它像魏國,卻不像魏國那樣,總能帶給我強烈的情緒。
見我好奇的東看西看,天君來到我身後,他低聲說道:“這是戰亂之地。”頓了頓,他繼續解說道:“這片大陸的外面有着神人佈下的結界,那結界吸盡了此地的靈氣,所以整個大荒之地,這裡是少數的純凡人國度。”
他伸手輕輕握住我的手,說道:“想到處看看嗎?”
我這時已忘記了雙修之事,雙眼亮晶晶地看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流,聽着人羣喧譁,聞着馬屎牛糞的氣味,高興地衝着他說道:“我喜歡這裡。”
反握着他的手,我朝人羣中衝去,早在出現時,他便朝我連打了幾個法訣,這時的我們是凡人看不到的,一路橫衝直撞都無人注意到。
我胡亂衝跑了一陣,回頭朝着他叫道:“我想跳舞了!”
“好。”
天君嘴裡說着好,卻沒有放手,他反而湊近我,說道:“記得從紫華書閣得到的玉簡嗎?第一千零八頁裡有一道法術,你把它使一使。”
我眨着大眼看着他。楞楞地點頭,歪着頭尋思一會後,我打出了那一頁記載的法決。
這個法訣一出。我整個人便向空中激射而去,而這一次,他沒有拉住我。
在空中飛了幾個圈後,我越飛越快,圈子也越轉越大,隨着我舒展雙臂,迅速的。一道灼流從丹田涌出,開始在我周身流轉。當它流轉到我肩膀後時,我突然發現自己變得輕了,變得不用靈力也可以漂浮在半空了。而我定神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背後。不知何時長出了一對流光溢彩的大翅膀。
這對大翅膀,不同於先前在酒樓裡亮出來的那對,它更大,更明亮,更鮮豔,簡直流光溢彩華美無比。
它是那麼的巨大,直是完全佔據了這街道的上空
!
我這翅膀可真美啊。我得意的扇了扇,回頭朝着人羣中的天君看了一眼後,衝着他一揚下巴後。我叫道:“林炎越,我美不美?”
來來往往的人羣中,天君負手而立。他擡頭朝着我的大翅膀瞬也不瞬地看了一會,點了點頭。
見他點頭,我越發得意起來,於是我撲扇着翅膀在天空中飛翔起來,一邊飛,我一邊叫道:“林炎越。今天我很高興。”
天君微笑地看着我,既不回答也無動作。只是這般靜靜地望着我。
饒是如此,對上他的眼神中的寵溺,那無窮無盡的快樂也綿綿而來。我仰起頭,發出一聲快樂的清啼後,展開雙翅朝着雲層上飛去。
這一次,我在飛舞時用了些靈氣,因此我所到之處,一道道無形的紅色靈力拖在我身後,像尾巴一樣又長又豔,而紅色靈力在散溢時,沾到的凡人齊刷刷精神一振,痼疾盡消。
這種異狀,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越來越多的凡人站在了一起,他們仰頭看着什麼也沒有的天空,低聲議論起來。
聽着他們的議論聲,我越發得意了,再次仰頭髮出一聲清啼,我把身形縮小了十幾倍,飛到了天君的頭頂上,繞着他飛翔起來。
就在我身形縮小時,一股股熱流從丹田涌出,迅速地流轉我的全身。而在那股熱流下,我渾身都像過了電一樣,一陣陣酥癢從頭到足而過。
酥癢經過頭頂時,我的頭頂有了變化,酥癢流過我雙足時,雙足已變成了尾羽。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已經完全變成了一隻鳳凰。
這是我第一次變身鳳凰。
這也是天君第一次見到鳳凰。
他擡着頭,一瞬不瞬地看着與他一般大小的我,看着看着,他朝我伸出了右手。
我高興地飛了過去,雙爪抓着他的雙臂,停立其上。
天君伸出左手,他輕輕撫過我的頭,我的眼,他雙眼是那麼明亮,那是一種崇拜的,專注的,讓我快樂,讓我羞喜的明亮。
於是,我更高興了,高興中,我朝他飛去,隨着我越飛越近,我對自己這具身體的操縱也越來越熟悉,就在我身子化成一片火焰般的虛影時,我那虛影纏繞着他開始飛翔,而我自己則張開嘴,對他唱起了一支古老的歌。
這支歌,它用的是一種來自遠古的腔調,天君顯然聽不懂。
一曲終了,天君問道:“你剛纔唱了什麼?”
我眨了眨眼,脆脆地說道:“我在唱,我追逐你跑過千山萬水,看過茫茫宇宙,我耗盡神力,一直追逐到你的今生……我還唱了,千千萬萬人中,我只爲你而來,我要索取你的溫柔……”歪了歪頭,我詫異地問道:“你聽不懂嗎?”
“是,我聽不懂
。”天君問道:“你這是什麼語言?”
我說道:“不就是上古神音嗎?”
我這上古神音幾字一出,天君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他看着我,過了一會才低聲說道:“天界裡,最頂尖的那幾種滅天絕地的仙法,用的都是上古神音。”天君又道:“傳說中,上古神音是能溝通空間與時間,能觸發宇宙最本質的元的一種語言……這種語言,一旦出口,從無虛妄也從不落空。”
天君擡着頭看着我,神色複雜地說道:“原來,我們之間,在上一世已經有牽扯了。怪不得我從來心硬如鐵。從不動塵念欲情,遇到你後卻……”
說出這句話後,天君有點怔忡。他低着頭若有所思着,過了好一會,我還聽到他在自言自語道:“……耗盡神力?看過茫茫宇宙?莫非魏枝在上一世,也是大有來歷?”轉眼,他又苦澀地說道:“索取我的溫柔?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麼這場情緣劫數,早在與她相遇時。就已註定了我的慘敗。”
我只不過唱了一支歌,他卻失了魂。我不喜歡了。於是我落在了天君的雙肩上,用爪子定住他的雙肩,我用嘴碰觸着他的臉,在他的耳邊問道:“林炎越。我美不美?”
從恍惚中回過神的天君笑了,他微微側頭,用他的臉碰了碰我的臉上,他低聲說道:“甚美。”
我又高興起來,仰頭一陣清啼。可剛啼叫了一會,我便是一陣眩暈,接着,我整個人越縮越小,越縮越小。當我終於站穩時,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只有天君小腿高的小小鳳凰。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發出一聲清啼後。仰着頭淚汪汪地看向了天君。
對於我的變化,天君卻毫不意外,他蹲下身來,輕輕把我握在掌中,他低聲說道:“魏枝,你還可以變成人嗎?”
我唧唧叫了幾聲。暗中運用靈力,那靈力在周身轉了一個圈後。又轉了一個圈後,足足轉了七七四十九圈後,我搖身一晃,卻發現只是讓羽毛更鮮豔更可愛了。
我摸了下自己長長的翅膀和屁股後的尾羽,再伸手一抱,發現自己抱住的只是天君的小腿。當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天君失笑出聲,他打量着我,說道:“別哭了,誰讓你妄自動用上古神音的?”
見我哇的一聲哭得更厲害了,天君連忙哄道:“別傷心了,你不過是耗神太過,過一陣子就會恢復回來的。”轉眼他又低笑道:“其實這纔是你正常的模樣……如果你不是以鳳凰身投了凡胎,而是直接由天地孕育身體,你這個年歲,原本就應該是現在這副模樣。”
說着說着,天君一把抱起了我。
我現在是小鳳凰模樣,被他這樣抱着,不是翅膀被夾便是尾羽被扯,一點也不舒服
。於是我啼叫幾聲後,淚水汪汪地飛到他左肩上站住。
我站到天君的左肩上後,撲閃着自己小小的鳥眼,轉眼看着心上人那放大的俊臉,啾的一聲,又是淚如雨下。
天君卻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一邊緩步朝前走去,一邊伸手撫摸着我的背羽,低聲說道:“雖是早就知道你年幼,可我一想到自己堂堂帝子,竟與一個才二三歲的奶娃渡情劫,還動了情慾,哎……”
我連忙啾啾幾聲,憤怒地瞪着他。
天君緩步從人羣中穿過,大步出了城門,他一邊走,一邊與我說着話,“你也別叫了,你這樣啾啾地叫着,我每聽一次,這心裡便難受一次……我堂堂帝子,竟然與一個才二三歲的奶鳳凰渡情劫,還平生第一次有了情慾……”
我大怒,伸出爪子抓向他的頭髮,三不兩下把他的烏黑扯散後,我憤怒地啾啾叫道:“我才二三歲怎麼啦?我現在這樣子只是暫時的,暫時的!”
可天君顯然是真的聽不得我開口,他烏黑着一張俊美冷峭的臉,任由我扯得他頭髮亂髮,卻堅持不回頭向我看上一眼。
這下我越發惱了,又是啾啾啾一陣指控後,想到他也聽不懂我的鳥語,便在鬧了一陣後盤坐在他肩膀上修練起來。
我練,我練,我練練練,我就不信修不回來。
眼見我安靜了,他終於回頭看來,一對上我盤坐修練的鳥模樣,天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越發惱了,恨恨瞪了他一陣後,我乾脆封閉五識繼續修練。
終於,在靈力轉過周身九九八百一十圈後,那熟悉的酥麻再次從我周身流轉,在那酥麻終於消失後,我得意地睜開眼看向天君。
天君也在回頭看我。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陣後,對上我得意的笑臉,他從衣袖中甩出一面銅鏡,然後把那銅鏡擺在了我的面前。
銅鏡中的我,確實恢復了大半人樣,臉,手,腳都已恢復。
不過,我看了看自己白嫩嫩肉乎乎的小短手,又看了看自己肉乎乎白嫩嫩的小肥腿,再看了看自己的臉,終於嘴一張,無法自抑的大哭出聲。
天君連忙收起銅鏡,他把我抱在懷裡,一邊拍着我的背,一邊在我臉上親着,低低的溫柔地勸道:“別傷心了,好歹你還是變回了一點,雖然只是二三歲的樣子,雖然這個樣子更像奶娃兒,可好歹你能與我說人話是不是?”他順手捏了捏我的翅膀和尾巴,又摸了摸我的手腳,再低頭看向我的臉,再接着他俯身,在我淚眼汪汪的眼上又親了親。
……這個沒有半點情慾,純粹溫情的吻,令得我再次啕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