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在血池中翻滾,對着炎越魔帝尖叫大罵的散魔們,我有了一點慚愧。
這時,炎越魔帝轉過頭來,他負着手,表情高深莫測地看着我,等着我開口。
我低下頭,喃喃說道:“對不起。”
炎越這個人,一直光明磊落,便是壞,也壞得堂堂正正,我和衆妖修,純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見我一臉羞慚,炎越魔帝收回了目光。他轉過頭看向遠方,說道:“自此往南,可以前往天界的沃靈洲,那裡有一個時間法陣,可以助你恢復精力。”
說到這裡,他問我道:“去不去?”
我擡頭看了他一眼,這個男人神色冷淡,可是那一雙泛紅的眼眸中,有了一種我無從得知的情緒。
我低聲說道:“去。”
炎越魔帝脣角一勾,他衣袖一甩,說道:“走吧。”
自弱水洲往南,已經接近魔界的邊域。不管是天界還是魔界,都是地域廣大地形複雜,到了邊域地帶,更是混亂不堪,其間的人橫行霸道,渾然不知世間還有主。
這一路,都是由炎越魔帝做主,騎着魔馬緩緩而行。
這是一百餘年來,第一次我的身邊只有他,他的身邊也只有我。
……若是換做幾個月前,我定然會爲這種獨處而欣喜,而強忍激動。
可自那天看到炎越魔帝對魔後的溫柔後,我已無法感到欣喜和激動了。
記得以前還是凡人時,便從書上看到一句話,說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想,以前我還可以自欺欺人地說,說不定他也一直記着我。可現在,我真地必須割捨得。
我想,說不定炎越魔帝也是這樣想的,他與魔後伉儷情深,也在希望我能夠學會放下。
想到這裡。也不知怎麼的。我眼眶中有了點澀意,轉過頭,讓風吹乾後。我打出一個法訣,變出一輛馬車後,閃到了馬車中。
一入馬車,一把車簾拉下。我便抱着雙膝,低着頭把臉貼在膝蓋上。
我還來不及悲傷。突然的,馬車車簾被人從外面拉了起來。
我一擡頭,便對上了炎越魔帝望來的眼。
陡然與他四目相對,我連忙解釋道:“我有點不舒服。想坐馬車了。”說到這裡,我低聲下氣地說道:“陛下,可以把車簾放下麼?”
炎越魔帝放下了車簾。
就在車簾隔開他和我的視線。我暗暗鬆了一口氣時,炎越魔帝的聲音傳了來。他說道:“前面是皇天城。”
皇天城?
我靜了靜,慢慢掀開車簾看向出現在視野中的高大城牆,低聲說道:“皇天城?這名字很像天界的城。”
炎越魔帝沒有說話。
我忍不住又向他的背影看去。
再一次飛快地收回視線,我拉下了車簾。
我們很快進入了皇天城。
皇天城與天界的城池十分相似,裡面的魔族來來往往,叫賣聲和笑鬧聲響成一片。
我望着這熟悉的景色,一時之間,竟有了一點恍惚。
這時,炎越魔帝的聲音傳來,“這裡的酒不錯,要嚐嚐麼?”
我擡頭,順着他的視線看向前面的酒樓,微笑道:“好。”說罷,我跳下馬車,順手收了它後,便跟在炎越魔帝的身後,朝着酒樓走去。
酒樓坐了半滿,炎越魔帝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在他點餐時,我一直看着外面的人來人往,直到隨手拈起的靈果入了肚,我才被其中蘊含的靈力給驚了下。
轉過頭,我看着眼前碟子上的手指大的藍瑩瑩果實,不由問道:“這是什麼果?”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靈果,只是一粒,便能令得我體內涌過一陣暖流。
這般效果驚人的天才地寶,這酒樓竟隨隨便便地擺出來,也太讓人驚異了吧?
見我問起,炎越魔帝擡頭瞟來,他淡淡說道:“它叫瓏果。吃吧,這種果子放久了靈氣會走失。”
我恩了一聲,低着頭,一粒一粒的把瓏果拈到嘴裡,慢慢嚥下。
瓏果共有九粒,在第九粒入肚後,一股暖流從我丹田涌出,開始周遊全身。我連忙閉目打坐,成功煉化這九粒瓏果後,我發現自己大虧的靈力,竟是補了至少十分之一!
瓏果效果如此驚人,我連忙招來小二,說道:“還有瓏果嗎?再給上兩碟來。”
小二是個十五六歲的魔族少年,膚色微黑眼神靈動,聽到我的要求後,他瞪大一雙圓溜的眼,說道:“瓏果?什麼瓏果?”
我一怔,說道:“剛纔你不是上了一碟嗎?”我看向那已經空出來的碟子,正準備詳說,那小二突然捂着肚子,連聲告罪,“客倌稍侯,小人先離開一下。”他匆匆忙忙地跑了開去。
我無奈的目送他離去,轉過頭來,一眼看到自斟自酌,表情漠然的炎越魔帝,飛快地轉過了目光。
炎越魔帝淺淺地抿了一口酒,突然說道:“魏枝,你體內怎麼回事?”
他看向我,說道:“你懷孕了?”
我臉色刷地一白。
不過轉眼,我反應了過來,便垂着眸靜靜地說道:“恩,是有孕了。”
對着我這個回答,炎越魔帝的表現很平常,他甚至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我忍不住擡起頭,對上臉色如常的魔帝,我暗暗想道:原來我在他心中,真的什麼也不是了。
這個事實,讓我再一次心如刀割,我忍不住拿起酒盅,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炎越魔帝再次開口道:“孩子是誰的?”
他依然是神色如常,說這句話的語氣,也隨和得像是在說家常。
我垂着眸,慢慢把酒盅按在几上,過了一會。我輕聲說道:“這個陛下不必知道。”
也許是我難受了太久,也許是我忍耐了太長時間,我說出這句毫不客氣的話後,脣一抿,忍不住又開口說道:“陛下事務繁忙,實不必親自帶着魏枝前往沃靈洲。”
我這是在趕他了。
這般與他走在一起,太痛苦太難熬了。我終是一個任性的人。我害怕下一刻自己忍到了極限,會受不住向他責問,向他哭訴。
我本是連尊嚴都沒有。僅剩的,也只有骨子裡的那點傲氣,要是連那點傲氣都被剝奪,以後的漫漫長日。我怎麼來度過?
幾乎是我那話一出,炎越魔帝便冷了起來。
過了一會。他突然打開一個符信,說道:“過來一人。”
一個時辰後,青渙帶着幾個魔衛瞬移過來,炎越魔帝走到他們面前。低聲交待了幾句後,轉身大步離去。
炎越魔帝一走,我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支撐一樣。軟軟地坐在榻上。
我目送着那個走在人羣中的高大身影離去,青渙則是一屁股坐在了炎越魔帝的位置上。
朝着我看了一會後。青渙哧地譏笑一聲,卻沒有說話。
接下來,我們在皇天城裡停留了足足五天。
這五天裡,每到晚上,青渙便從酒樓端來一碟瓏果給我,我連吃五天體內的靈力恢復二成後,瓏果對我便再無效果。
也因爲瓏果對我不起作用了,我也懶得去問過小二這種果子的事。
第六天,我們還是宿在皇天城。
可能是現在的我不足爲懼,也可能是我了無生趣的態度讓青渙等人放鬆了警惕,這一個晚上,青渙得了一個符信後,把我交給幾個魔衛便匆匆離去。
而我睡到半晚時,聽到了一個輕微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來得很快,轉眼間,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便從外面傳來,“閣下?閣下?”
我驚了下,翻身坐起,低聲問道:“誰?”
我的聲音堪堪落下,一個人影便從窗口跳了進來,來到我榻前,那人向我單膝跪下,說道:“鯨修午元見過鳳凰閣下。”
午元?他不是在鳳凰城嗎?怎麼到這裡來了?
我連忙下榻,低聲問道:你怎麼來的?”轉眼我又說道:“你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午元迅速答道:“自從閣下來到魔界爲質後,天界的衆人就在尋思着怎麼與閣下聯繫。皇天城對修士身體的影響最小,早有三個月前,便有十個修士到了這裡,我們原本想着找到機會就前往魔帝城,卻沒有想到天運昭昭,閣下竟與魔帝出現在這附近。我們侯了幾日,總算侯到閣下身邊防衛鬆散。”
跪在地上的午元,仰頭看我的目光,虔誠而專注,並且歡喜無限。
我低頭盯視他片刻後,突然伸手扣住了他的腕脈。
腕脈是一個人的要害,午元一動不動地仰望着我,任由我扣住他的要害。
我又盯了他一眼,低下頭,展開鳳凰靈目,朝着午元體內望去。
不一會功夫,我放開他,說道:“你不錯。”說罷,我拿出一個儲物袋,這裡面有一百個周天防魔大陣符,我在午元的體內打了一個禁制後,把儲物袋交給他,命令道:“這裡面有一些對天界至關重要的東西,你把它交給諸位長老。”
午元收起儲物袋,應道:“是。”
我說道:“我在你體內種下了禁制,如有違背,你會神魂俱滅!”
午元說道:“閣下儘管放心。”說罷,他轉身從窗口跳了出去。
快到凌晨時,午元再次前來,他告訴我,已把周天防魔大陣符交給了可靠的人,同時午元交給我一個十分珍異,甚至可以說是獨一無二的仙符,叫做破界符,這種破界會一旦撕開,會在方圓萬里自行搜索前往異世界的通道。午元說,在傳說中,沃靈洲連接着三個小世界,他還說,我去了小世界後,他們能通過另一個與破界符相應的定位符找到我,並把我接回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