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眼前的這個世界,以前是混沌的,模糊的,那現在可以說是清楚明亮多了。
我可以看到微塵在空中飛舞,可以感到世間在我眼中一片洞明。
這種感覺很奇異,最重要的是,它很熟悉。
我蹙眉尋思了一會,不得其果後,轉身進入浴殿。
我修練的地方就連通浴殿,給自己裡裡外外清洗一遍後,就着水面照了照,想道:臉上的病氣好象又少了一些。一邊想,我一邊順手一拿,也不知怎的,手掌裡便出現了一件白色雲裳,這雲裳甚美,我左右看了看,奇怪,剛纔進來時,都沒有看到浴殿裡有這件衣裳啊?它是怎麼到我手中的?
我眨巴着眼,一時還無法想明白時,一陣急亂的腳步聲傳來,緊接着,有婢女叫道:“郡主?郡主?”
我這修練的四個月,每次都會與她們這樣隔着門窗說說話。因此這婢女一叫,我便開口了,“什麼事?”
“郡主,大事不好了!有御史上告,說郡主本是鄉野之女,卻買通內使,欺騙先帝,僞裝皇室血脈。陛下讓郡主前往自辯!”
我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看到我的臉,幾婢一呆,就在這時,外面一陣鼓躁聲傳來,卻是十幾個御林軍蹬蹬蹬闖了進來。
御林軍看到我的面容時,也給呆了下。
他們的首領最先反應過來,朝我行了一禮後,這人說道:“忘月郡主,陛下有請!”
我點了點頭,安安靜靜地跟在他們身後上了馬車。
年輕的皇帝正在圍獵,他的左側,坐着新封爲明妃的林大小姐。右側則是同爲妃子的陳家三女。
至於左右,則是各大家族的優秀子弟,以及幾個陛下看重的大臣。在這些人中。陳越,林三小姐,林夫人都赫然在列。
我過來時,恰好聽到鑼鼓喧天,一列列的將士飛奔而出,捲起了沖天的煙塵。
一個御林軍跑到皇帝面前。朗聲說道:“陛下。忘月郡主到了!”
四下衆臣正在議論得歡,聽到我的名字,頓時給安靜了下。
林妃與林三小姐相互看了一眼時。皇帝揮了揮手,他命令道:“讓郡主過來。”
“是。”
不一會,那人跑到馬車前,朝我說道:“忘月郡主,陛下有請!”
我應了一聲,下了馬車。
我走下馬車的那一刻,每個回頭看來的人。都給失了神。
皇帝先是漫不經心地看着將士們圍獵,聽到我過來的腳步聲後,他轉過了頭。
這一轉頭,皇帝也給怔了一下。
我轉頭,對着瞪大雙眼,不無妒恨的林三小姐。以及坐在皇帝身邊。同樣表情的一個妃子,不由抿脣一笑。
我這麼一笑後。楞住的人更多了。
我停下腳步,朝着皇帝盈盈一福,說道:“忘月見過吾皇陛下。”
皇帝清醒過來,他說道:“平身吧。”
“是。”
看到我站起,衆人越發專注地盯來。見到陳越癡癡怔怔地看着我,已做婦人打扮,身爲陳越妾室的林三小姐的指甲深深扣入了掌心,直是滴出血來。
在這種安靜中,林妃嬌笑道:“忘月郡主好美貌,怪不得先帝曾說,郡主與以前的楚妃娘娘相似了。”
林妃一提到楚妃娘娘,皇帝的臉便冷了下來。
而皇帝這一冷,衆臣也迅速地收回目光,只有那些個別的少年子弟,還在情不自禁地朝我打量。
皇帝這時看我的目光,沒有了先前的驚豔,他淡淡地說道:“忘月,有人舉報你並不是真正的忘月郡主,你可有話說來?”
我擡頭。
眨着大眼看着年輕的皇帝,我清脆地說道:“陛下,我是不是郡主,我自己哪裡知道?再說了,當不當郡主也沒區別啊,我可以不當郡主的。”
我這番話一出,四下好幾個貴婦都在嘀咕,“果然是鄉野中出來的!”“真是個無知的!”
皇帝的臉色也不好看了,他沉喝道:“忘月,朕是讓你自辯!”他冷着臉,“郡主之位何等尊貴?豈是你想當就當,不想當就不當的?”
按道理,天子之怒,衆民俯首。
在衆臣都低下頭不敢說話時,我也老實地低下了頭。
見我低頭認錯,皇帝一揮手,頓時,十幾個御林軍,押着幾十號男女走了過來。
這些男女有老有少,都是是鄉民。皇帝一問,他們便指着我叫嚷開來,“她叫王野姑,原是咱村裡王寡婦的女兒。”“那王寡婦是個不要臉的。”“這王野姑十幾歲就在田裡與男人摟摟抱抱。”“……”
村民的叫嚷聲中,我擡起頭來,瞟了一眼笑得得意的林三小姐和林妃,我向皇帝說道:“陛下,不是有白玉盆嗎?”我聲音清脆地說道:“我是誰或者不是誰,又哪是幾個村民說了算的?陛下難道不知道,鄉下的人過得苦,給個一百兩銀子,他們就連命也可以不要嗎?不過是收買些村民,那是多容易的事啊?”
林妃怒了,她冷笑道:“好生牙尖嘴利!”
我轉頭,見到陛下不說話了,便扁着嘴委屈地說道:“陛下,自我說出林三小姐與人親了嘴兒後,便與林家結仇,與林妃娘娘也結了仇呢……”我這話簡直就是明說,這些人都是林家安排的。
我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四下先是一靜,轉眼好幾個忍笑聲傳了來。
林氏一族的人,同時臉漲了個紫紅!
沒有想到我這人說話這麼無所顧及,林妃也漲紅了臉,連皇帝也給怔了下。
皇帝蹙眉看着我,他揮手道:“來人,把新的白玉盆拿來。”
“是。”
一看到這新的白玉盆,我便一切都明白了。
這個白玉盆,純粹就是一塊白玉。上面沒有半點法則波動,相信任何人的血滴在上面,都不會有什麼變化。
在太監捧着那白玉盆朝我走來時。我朝皇帝看去,對上皇帝眼中的漠然,我馬上明白過來,這白玉盆是假的一事,皇帝本人是知道的。
看來,他擺明了是想撤我的郡主之位。
罷了罷了。
在太監把白玉盆舉到我面前時。我輕嘆一聲。滴了一點血上去。
果不其然,那血滴上半天,也只是一滴血。並沒有像傳說中那樣,只要是皇室血脈,滴上去便自呈梅花狀。
在太監高舉着沒有變化的血滴讓衆臣觀看時,四周看向我的目光,已全然是憐憫了。
林妃等人也笑得更開心了。
在林妃期待的目光中,皇帝開了口,他沉聲說道:“王月。你現在還有何話可說?”
我擡頭,眨着雙眼,朝着皇帝脆生生地問道:“陛下,你要殺我嗎?”
皇帝對上我恢復了小半容光,勝過絕大多數宮妃的臉,頓時一怔。
過了一會。他沉聲說道:“死罪可 ...
免。活罪難饒。”
我歪着頭等着他說下去。
皇帝對上我清澈的目光,竟噎了下。過了一會,他下令道:“着,削去忘月郡主郡主之位,將其貶爲庶民。另,忘月郡主一介庶民,竟冒充皇室血脈,欺騙先帝,罪大惡極,今念其不曾貪圖財產,故網開一面。着,將王月貶入教坊司!”
貶入教坊司,那就是把我貶成一個伎子了!
太監的聲音落下後,轉頭盯向我,高聲喝道:“王月,還不接旨謝恩?”
“接旨謝恩?”
我卻低笑了起來。
我一邊笑一邊站直,漫不經心地將一頭墨發打散,我扯下上面的釵玉什麼的扔在地上,輕笑道:“這些不是我的,現在還給你們。”
話音一落,我轉過身,娉娉婷婷地朝外走去。
幾乎是我一動身,皇帝便大喝一聲,“放肆!”聲音一落,嗖嗖嗖,無數杆長戟指向了我。
我慢慢收起笑容,墨發開始無風自動時,突然間,一陣馬匹的長嘶聲傳了來,轉眼間,身着白衣,騎在一匹汗血寶馬上的陳四公子,策馬躍過衆人的頭頂,一聲長嘯後停在我的身邊。
馬背上,陳四公子無奈地看着我,向我伸出了他的手。
我握着他的手,輕飄飄跳上了馬背。
這時,衆人終於反應過來了,最先開口的是武承侯,他顫着聲音驚惶地喝道:“你這孽子,你準備做什麼?”
陳四公子回過頭去。
他輕嘆一聲,拿出一根銀釵,突然朝我的額心割了一道!
他這個動作十分突然,連我也給驚住了。
而隨着他這一割,我的額心便出現了一道豎紋,轉眼那豎紋越來越紅,越來越紅,再轉眼,我的額心出現一道火焰圖紋破額而出,紅焰焰的光芒在空中衝出一尺遠。
一看到我額心的這道圖紋,所有人齊刷刷站起,有老臣更是顫聲叫道:“天降鳳女?”“陛下,這是天降鳳女!”“陛下,她就是傳說中能降福我國的吉兆啊!”
可是,這所有的聲音都不重要了,在皇帝青白着一張臉楞在當場時,陳四公子已策着胯下的汗血寶馬,朝着外面的羣山飛奔而去。
轉眼間,我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所有人的眼中。
當我們去得遠了時,隱隱間,我聽到了年輕皇帝那惱羞成怒的暴喝道:“快快,攔住他們!”轉眼,皇帝又暴喝道:“着!除林靜妃位,將其貶入冷宮!着!林氏一族貶爲庶民!着!陳越之妾林三小姐貶入教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