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香回頭看律櫻,眼中的懇求讓律櫻皺眉,最後還是架不住,掏出鑰匙開了牢門。
茗香急忙進去,撲到葉未央懷裡,哭得不能自已。
葉未央扯着乾裂的嘴脣笑,擡起虛弱無力的手撫摸茗香烏黑柔軟的頭髮:“哭什麼?怎麼越大越像孩子了?”
葉未央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竟然越來越僵,都過了好些天了,竟一點恢復的徵兆都沒有。這藥,下得可真猛啊!
“姐姐!她們真的要斬你?”茗香問。
葉未央虛弱地笑,平靜淡然,彷彿要被處斬的是別人:“好像是。”
“什麼好像是!姐姐,你逃啊!趕快逃啊!現在這天牢沒什麼人了,你快逃吧!”茗香拉葉未央,想把她拉出牢房。
律櫻大驚,連忙擋住茗香:“茗香,你這是幹什麼?!”
“倘若姐姐被處死了,我也不要活了,倒不如現在搏一搏,只要姐姐能活着,我怎樣都無所謂!”茗香堅決地說。
律櫻急了:“那我呢,我爲了讓你進來費了多大力氣,若她跑了,被處死的就是我啊!”
茗香遲疑了下來,不知該怎麼辦。
葉未央笑着推開茗香的手,又坐回剛纔的角落:“茗香,來,到我這邊坐。”
茗香聽話地坐下,他依偎在葉未央身邊,想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葉未央冰冷的身體。律櫻嫉妒又憤怒地別開臉,葉未央笑笑不以爲意,她慢慢摟住茗香,聲音輕而緩地說:“茗香,聽好了。這個女人,已經是你的主人了,你要以她爲天,聽她的話,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嗎?”
律櫻渾身一震,扭過頭來看向葉未央,她沒想到,到這個時候了,葉未央竟還會幫她。
茗香一邊哭一邊說:“姐姐,你是茗香最後一個親人了,你若不在了,茗香又何必再留在這個世界孤孤單單?你讓茗香跟你去吧,到了地底下,茗香伺候你和公子,爲奴爲婢,絕無怨言!”
“傻茗香,我答應過溫爾,要好好照顧你的,你怎能讓我食言於他,真到了地底下,我該怎麼向他交代呢?”葉未央將頭靠在茗香肩上,目光悠長,彷彿穿越這無盡的黑暗在看曾經美好的過去。“好茗香,活下去,讓姐姐走得安心,至少讓姐姐知道,姐姐在這個世界裡,總算保護了一個人!”
“姐姐……”茗香失聲痛哭。
律櫻嘆了口氣,將燈籠掛在牆上,搖着頭走了出去,把這裡留給兩人。
葉未央的目光隨着律櫻遠去的背影延長,她附在茗香耳邊,輕聲說:“牢牢抓住律櫻的心,幫我保住琴瑟軒,那些人因我受了不少苦,我不希望他們又因爲我失去生活的屏障。這是姐姐交代你的最後一件事,你能做得到嗎?”
琴瑟軒?是姐姐曾經待過的朝暮樓嗎?茗香略微聽過,他難過地低下頭,看來真的保不住葉未央了,他的心撕裂般疼痛,彷彿回到了公子死去的那天。
“茗香?答應我,好嗎?一定,幫我保住那些人!”葉未央虛弱的手用力捏住茗香的肩膀,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
茗香點頭,淚如斷線的珍珠,一滴滴沒入陰冷的地。
茗香都來看她了,爲何,他不來?
葉未央靜靜地想,嗯,大概是,再也不願見她了吧?!自己說了那些狠話,又做出這樣的事,他知道了,怕也是死心了。
摸了摸胸口,有些刺痛,想見他,好想告訴他,即使他下令捕殺鳳羽,她也止不住愛他。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和她,再也來不及了。
“葉未央,你的時間到了!快跟我們走吧!”
牢外穿着公服的女人面帶煞氣,是押她上法場的獄官。葉未央試着自己站起來,不行,還是沒有力氣,看來,真的要被處斬了!
葉未央被五花大綁押上押解車,一路遊街示衆。道路兩旁擠滿了老百姓,紛紛對她指指點點。
這種只在電視上看過的場景竟活生生地發生在她身上,感覺,真微妙!葉未央仰起頭,今天的天氣真的很好,沒有六月飛霜之類的,看來,她被處斬,也不冤。
“王妃!王妃!我們知道您是被冤枉的!我們都知道您是有苦衷的啊!”
忽然,路旁有人喊了起來。葉未央低下頭,想扭轉頭,但是脖子被箍住,很難轉頭。但她也不需要認真看是誰了,因爲道路兩旁很多百姓都叫喊了起來:“王妃是被冤枉的!王妃啊,您是天上下來打救我們的菩薩,求聖上開恩啊!”
“求聖上開恩!”
“求聖上開恩!”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些老百姓跪在道路上,磕頭懇求放了葉未央。
葉未央很奇怪自己做了什麼,讓這些老百姓這樣爲她求情。她並不知道,這些都是曾經因爲反賊的事件被林雅琴冤枉過的百姓和她們的家人,聽到曾經解救過她們的白衣聖姑要被處斬,紛紛走上街頭爲葉未央求情。
一直到法場,道路兩旁都擠滿了求情的百姓,彷彿是所有京城的百姓都來了。葉未央釋然地笑了,也不枉,走這一遭了!
葉未央被拖拽着下了押解車,被一路拖到高臺上,監斬臺上搭起了棚子,威武的士兵手持鋼刀,凶神惡煞地守衛法場秩序。老百姓們被擋在木柵外,推搡着喊叫着,不一會兒監斬官也來了,她面色凝重地走到監斬臺的主位坐下,問旁邊的師爺:“還有幾個時辰?”
“回大人,還有一個時辰。”
“嗯。”
法場吵吵鬧鬧,葉未央被按着跪在高臺上,等待死神的降臨。這一刻,她反而平靜了,所有關於這個世上的一切,在一個時辰之後將與她無關。也罷,自己當初掉進激流了,本就該沒命了,能在這個異世多活幾年,已是上蒼的恩賜,只是心中那幾個割捨不下的人兒,不知他們可會爲她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