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淡淡的,和誰都不親近。每日裡總穿着一襲白衣,沒有任何的花紋配飾,長長如瀑的頭髮僅在末端用一根墨綠色的髮帶綁住。他對誰都很嚴苛,對誰都很冷淡,教導大家學習待人接物的瓊先生對他這種冷漠的態度頗有微詞,說了他兩句,卻不料被他冷冷地反駁道:“我從前倚門賣笑還不夠多嗎?現在自由了,還用得着你管我笑不笑!”尖刺般的話直把瓊先生氣得要死,暗地裡罵道:“呸,再怎麼裝也不過是個表-子,還想學人家當葉夫郎,做夢!”
一曲終,男子擡起頭,臉上柔和的表情也褪去,冷冷地看着底下的學生們:“都聽清楚了嗎?”
“雲霖老師,我有個問題。”一個女孩漲紅着臉舉手,她大約十二三歲,長着圓圓的臉,白白嫩嫩非常可愛。
雲霖的目光停在這個女孩身上,靜待她的提問。
“這……這首曲子是誰作的?”
雲霖微愣,他張了張嘴,那人的名字在他嘴邊轉了幾圈,他都沒能說出口,彷彿很珍惜,很捨不得一樣。忽然,他眼角餘光看到門邊站着一個人,擡眼望去,竟讓他激動地霍然起身。
葉未央笑着朝他擺擺手,看着雲霖撇下一屋子的學生,欣喜地朝她跑來。她覺得人真是太神奇了,從前那樣一個放浪的人,在經歷一場災難後,竟蛻變地如此高潔美麗。
“姑娘,你怎麼來了?來多久了?累不累?快到我屋裡坐坐吧。”雲霖不敢太放肆,但他見到葉未央實在是太意外太激動了,也不管此刻的樣子與平時多不同,讓身後的一幫學生多好奇。
葉未央看了身後的學生一眼,笑着對他說:“我剛來,這裡重開這麼久都沒來過,今天特意來看看。你先忙吧,我不急着走。”
雲霖聽她要留一段時間,很是高興,恨不得時時刻刻跟着她,哪裡還有心情教學生。
“我不忙,讓他們自己練就是了。姑娘,我陪你到各處看看吧。”
葉未央笑了笑,不置可否,她知道雲霖心裡想什麼,但她確實無意招惹人家,便拍拍他的手拒絕道:“不必了,上課重要些。我想去三院坐坐,等我出來了,你沏壺好茶招待我,怎樣?”
聽她要去三院,雲霖不敢再多說了,他知道葉未央和鳳羽之間的事,鳳羽雖不在了,但在他們這些人心中,鳳羽公子始終是個不可逾越的高貴無比的人。
雲霖聽話地點頭,站在門邊依依不捨地看着葉未央遠遠離去的背影,心中無限惆悵。
葉未央走過長廊,從門洞裡出來,三院裡面清新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許久未有人住過的地方依舊整潔地好像鳳羽還在的時候。高大挺拔的梧桐依舊站在遠處,如忠誠的侍衛一般守護着三院的每一寸土地,樹下的石桌石凳乾淨的沒有一片枯葉飄落在上面,彷彿還能聞到梅寒泡的“顧渚紫筍”。沿着鋪滿鵝卵石的小徑往裡走,盡頭那幢小樓素雅簡潔,像極了某人。
鳳羽,你在哪裡?過得好嗎?我還活着,等待着有一天能回到你身邊,你在等我,對嗎?
葉未央嘴角微微彎起,慢慢上了小樓二層,推開鳳羽從前的居室,裡面空無一人。葉未央進去後緩緩關上門,對着空曠的房間說:“是我。”
從房頂上跳下兩個男人,梅寒和竹雅經過一晚上的休息,雖然仍舊疲憊,但總算恢復了一些。
葉未央笑着問他們:“吃過了嗎?”
兩人搖頭,她也知道,他們沒心情吃喝。她坐下來,不動聲色地從懷裡掏出一把銀票放在桌上:“把你們這次回來的目的和所有有關菊傲的事情告訴我,然後帶着這些錢離開京城,回到鳳羽身邊去。”
梅寒不悅,他感覺自己被侮辱了,硬邦邦地說:“我憑什麼聽你的!”
葉未央也不生氣,她平靜地說:“就憑你們現在的安全是由我來提供的。”
梅寒心一沉,怒視她:“葉未央,不要以爲當了律狗的什麼聖姑就了不起了,這朝暮樓是公子的,我們也是公子的人,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葉未央不理他,轉而對竹雅說:“城裡沒有什麼大規模的搜索行動,看樣子捉你們的人似乎也不想驚動官府,既然你們的行蹤已經泄露了,還是早些回到鳳羽身邊爲好。把剩下的事情交給我,我會查清楚的。”
竹雅嘆了口氣,落寞地說:“我們不相信菊傲會做出這種事來,畢竟我們相處多年,對彼此是很熟悉的。他去太女府這件事事關重大,我也不能隨便將事情告訴你,你放心,我們會小心行事,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葉未央聽了,冷笑一聲:“我若嫌麻煩,就不會救你們,也不會摻你慕容軍的渾水!本以爲你們是個理智明事理的人,卻沒想到事到臨頭竟是個婆婆媽媽的男人!”她站起來,冷冷看着他們,“相處多年又如何?人心隔肚皮,你敢保證他做內應這麼多年一點都沒有改變?話又說回來,就算不是他,你們已經暴露了自己,留下來調查他難道不會暴露他?只怕你們不是給我帶來麻煩,而是給他!”
梅寒和竹雅面面相覷,知道她說的一點不錯,兩人泄氣地垂頭。葉未央緩了緩口氣:“相信我,都交給我吧。”
沉默片刻,葉未央小心翼翼地問他們:“他……好嗎?”
兩人擡頭,一愣,才反應過來葉未央問誰,梅寒臉上閃過一絲怪異,竹雅搶在梅寒開口前說:“公子很好。有蘭臻在他身邊,他很好。”
葉未央點點頭,微笑道:“是啊,有你們在他身邊,我放心。”她嘴角帶笑,目光落在遠處,彷彿是在想象鳳羽在遠方的樣子。
梅寒張了張嘴,卻被竹雅及時拉住,搖搖頭。梅寒別開臉,不願看葉未央帶笑的臉,那麼刺目,讓人於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