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袖垂眸,半晌,他才幽幽地說:“你說對了,我們家,就是這樣踩着家人的屍骨活下去的。”
寧月氣憤悲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然而他也無需再說什麼了,因爲凝霜發現了一個人,她失聲喊道:“夫人!”
律袖和寧月猛地擡頭,發現不知何時,葉未央站在門邊,捂着胸口,臉色蒼白的靠在門邊,她脣邊有血跡,雙眸劇烈地顫抖,臉上的表情痛苦而不可置信。
律袖終於驚慌了,他一下子站了起來,想過去,卻聽葉未央沉聲喝道:“別過來!”
寧月也心驚膽戰,他雖然氣憤律袖的所作所爲,但他從未想過要讓葉未央知道。他只想和律袖私下裡解決,他不想傷她的心,因爲,她最恨的,很怕的,就是被人揹叛,尤其是家人!
“未央……我……”一直鎮定自若的律袖在葉未央面前卻顫抖地如風中的飄絮,她眼中的絕望更是讓他心驚膽戰。
“好哇,真好哇!你們一個個都來算計我!真不愧是我的好夫郎啊!”葉未央怒極反笑,胸口愈加疼痛,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嚨,但被她生生忍住。她猛地一個轉身,再也不願留在這裡,往外跑了出去。
“追!給我追!不要讓她出事!”律袖大吼,指着葉未央離去的背影下命令。
數條黑影“咻咻”飛撲而出,律袖雙腿無力地癱坐在地,這一切,多像那個絕望的夜晚。只是這一次,他又該拿什麼來交換?
騙人!一切都是騙人的!
她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好的事,所有人都順她的意,所有人都按照她希望的那樣去做。這種幸福,那麼甜那麼真,她居然傻傻地相信了,還傻傻地去想更幸福的未來。
阿牛,你說得對,外面的世界太複雜,外面的人心難測,即便親如枕邊人,也有可能算計你,讓你無法相信。我錯了,我不該太過自負,自以爲帶着千年的智慧,足以勝過這些古人,殊不知我早已輸得徹底。
阿牛,你在哪裡,帶我回家,我再也不願見到這些人了。
葉未央被鳳羽打了一掌,原本大傷初愈,如今的身體脆弱地若薄冰,不堪一擊,即便鳳羽這一掌並沒用兩層功力,她也無法承受。
捂着疼痛的胸口,葉未央跌跌撞撞往前走。她的眼前一片模糊,並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裡,只不停地往前走。朦朧中,她發現了一處地方,彷彿是當年太乙收留她的山洞,她沒有多想,朝着那山洞走了進去。
“師父……救我……”葉未央跌跌撞撞走到山洞門口,靠在石壁上,虛弱地喘氣。她歇息了一會兒,吞了吞唾沫,再次咬牙往裡走。
“師父……師父……”她已經沒有多少意識了,山洞裡越來越暗,到最後伸手不見五指,但是,葉未央不確定,是因爲山洞黑,還是因爲她已經看不見了。
很快,她堅持不住,倒在地上陷入昏迷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她醒了過來——她感覺自己是醒來了。
或者,是在夢中,因爲,她仍舊什麼都看不見。
“你醒來了嗎?”忽然,有人在她不遠處說話。
“誰!”葉未央嚇了一跳,反射性地彈跳起來,牽連了胸口的傷痛,疼得她幾乎不能呼吸。她弓着身體忍着眼淚等待疼痛過去。
“對不起,嚇着你了……”說話的人用一種很虛弱的語調向她道歉。“我也是這個牢房裡的人,別擔心,我無力傷害你。”
好不容易疼痛過去了,葉未央慢慢摸索起來,她摸到了牆壁,便挪了過去,靠在牆壁上喘息。
“是你……救了我嗎?謝謝。”葉未央感覺黑暗中那人對自己沒有惡意,便放下心來。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那個人說這裡是牢房,難道是天一宮囚禁犯人的地方?
“不……我無力救你。”那人苦笑一聲,“你不是被她們丟進來了嗎?”
“她們?不……我是自己……嗯……不知怎麼走進來的。”葉未央清楚記得自己昏迷前走進了一個山洞,越往裡越黑,她不知自己走到什麼地方,反正在昏迷前,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自己走進來的?”那人吃驚,但很快就不去追究了,“那你還是快走吧,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若是被她們發現了,說不定也會拿你開刀。”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葉未央問。
“這裡?這裡是地獄。”那人的口氣,帶着絕望和頹唐。
“不要胡說!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你是誰?爲什麼會被關在這裡?”葉未央皺眉,語氣變得煩躁起來,很顯然,她被黑暗中的人說的話嚇着了。
“這裡啊……”那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裡是天一宮的煉丹房,我是被她們抓來當試驗的人。”
“試驗?什麼試驗?”葉未央眉心一跳,知道自己可能闖入了那個小教衆口中的禁地,而這個禁地,裡面很可能隱藏着不可告人的血腥的秘密!
“長生不老藥!這羣人爲了煉製什麼長生不老藥,把我們一村的人都抓起來了,說什麼我們是當年天一教的後人,隱藏了長生不老藥的秘方,還把我們……”那人彷彿回憶起了傷心悲痛的事,難以抑制地哽咽,痛苦和悲傷瀰漫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把你們怎麼樣?”葉未央追問。
“把我們當成了藥引和藥人,落月村全村一百多口人,有的像我一樣被挑斷手筋腳筋,每天被迫吞食她們製出的藥,以供她們做實驗,有的被……”那人因爲哭泣而停頓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控制住顫抖的聲音才繼續說,“有的被生生撕成碎片,屍肉被當成了藥的一部分,投去煉丹……”
說到這,那人再也說不下去了,黑暗之中傳來他不可抑制地哭聲。
葉未央的腦袋“嗡”地一聲作響,落月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