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未央走後,梅寒站在窗邊,看着她一蹦一跳出了三院,胸口像壓了一千噸石頭一樣沉重。
“我該告訴她實情。”梅寒呢喃道。
竹雅走到梅寒身邊,沉聲道:“梅寒,她對我們很重要,至少是現在,很多事情,我們必須依靠她。”
“但這也不需要欺騙她!”梅寒轉身,抓住竹雅的肩膀,“她真的是全心全意在幫我們!她愛着公子,我們這樣瞞着她,萬一有一天她知道了,那……”
“梅寒!也許這樣纔是最好的結果,她也不是一心一意對公子,她身邊還有那麼多人,甚至那個重華王爺都對她另眼相看。你忘了菊傲說什麼嗎?重華王爺三番四次幫助她,若不是對她有意,爲何要幫她?”
“菊傲?”梅寒一聽竹雅提這個名字,就像被針紮了一樣全身寒毛炸起,“這小子現在是嫌疑犯,我們回京的事除了他再無人知道,爲什麼一回來就被追殺,我也不想懷疑他,但是未央說得對,人心隔肚皮,你敢保證他這些年在太女府一點都沒變?”
“梅寒……這些年我們爲慕容家的事業付出了多少,不過對誰都虛情假意,只剩下彼此真心相待,我……我真不願……”竹雅低低地說,語氣中帶着無限蒼涼和無奈。
梅寒怔楞,他別過臉,一拳打在窗櫺上:“我有時,真恨自己身在慕容家!”
竹雅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我們走吧,未央說得對,我們已經暴露了,不能久留,還是回到公子身邊去吧。”而且,你不能再見葉未央了,她和公子之間的事還是交給那兩人去處理吧。竹雅嘆了口氣,把後半句留在心底。
梅寒和竹雅很快就走了,安靜的三院一如往昔,誰也知道這裡來過人。葉未央知道要想查太女府裡的人,只有藉助律袖的力量,梅寒和竹雅的事也不能瞞他。於是,她去了王爺府,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
律袖聽完她的話,很奇怪沒有任何反應,一臉平靜地看着她,放佛要穿透她整個靈魂,將所有真實的虛僞的坦誠的隱藏的葉未央都看個清清楚楚。
“律袖?”葉未央被他這種平靜而深邃的目光看得渾身發麻,不自在地換了個坐姿。
“你除了需要幫助時會想到我,還有別的時候會想我嗎?”律袖不爲所動地問。
葉未央一愣,竟半天說不出話來。
律袖見她啞口無言,心中頗爲失望,他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遮住他的眸子,遮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緒,他表情淡漠疏離,彷彿罩上了一層冷硬的冰。
“六妹府裡的事,凝霜已經全部告訴我了,那偏僻小院裡的兩個美人,你若不是有求於我也不會告訴我,這我也可以理解,反正在我和鳳羽之間,你向來都知道該怎麼選擇。但是太女府裡的事,我怕是無能爲力,畢竟我跟大皇姐因爲你的事已經鬧得很僵了,要查她府裡的一個寵侍確是有心無力。”律袖冷冷地說,口氣中帶着隱約的怒氣,他對葉未央真的很失望,因爲太渴望,所以一旦失望憤怒便成倍地襲來!
葉未央閉了閉眼,臉色難看。她慢慢吸了一口氣,緩和一下臉色說:“律袖,你別這樣。我承認我的確不想告訴你梅寒和竹雅的事,我也承認,自己欠你太多,但是事關重大,那個叫菊傲的人我必須查清楚,請你幫助我,請求你。”
律袖冷笑,就好像聽到一個極其諷刺的笑話:“事關重大?慕容軍根本不堪一擊,你以爲是誰讓他們苟延殘喘到現在?就算你查出來那個菊傲背叛了鳳羽又怎樣?他活着或者他死了,根本撼動不了大局,就像一隻螞蟻自以爲聰明,卻不知早被人玩弄在掌心之中!”
葉未央猛地擡頭,非常吃驚地瞪着律袖。她從來沒有聽過這樣說話的律袖,那麼犀利那麼冷酷,尖銳地讓人心驚!
“我爲什麼要因爲你的事關重大而三番五次去算計和傷害我的家人?我爲什麼要因爲你的請求而不計後果地犧牲我的手下,我又爲什麼要因爲你的請求將自己置於險境?葉未央,你給我一個我必須全心爲你的理由!”
葉未央嘴巴微張,半個字也說不出來。是的,她沒有理由,她沒有優勢,她所依仗的,竟是律袖對她的喜愛!她太自以爲是了,來到這個世界,受了磨難,也得了恩賜,並且恩賜大於磨難,所以她就驕傲了,以爲這個世界是圍着她轉的,她是絕對的女主角,所有人都要爲她是從!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就好比她可以無情地丟棄別人一樣,別人也可以無情地丟棄她!
她的喉嚨哽咽了一下,心中漫過一陣鈍痛,爲自己的自以爲是感到羞恥,爲自己的持寵而嬌感到愚蠢,更爲律袖感到難過。
她,深深傷害了這個高貴隱忍的男人!
律袖的怨氣爆發地這麼突然,連他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他以爲自己可以再忍一些,卻不料在面對她時,半分僞裝也做不下去。他怨!他恨!他妒忌!那個遠在天邊的鳳羽竟還能操縱着她的思想,影響着她的決定,不論他對她多好,一旦涉及鳳羽,他便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委曲求全,就連舍下臉皮求婚也要遭到拒絕!
倘若不是出了內應的事,她是不是根本沒想過再踏入王府半步?!
葉未央站起來,有些慌張有些狼狽,她想道歉,但是看到律袖寒霜一般的臉卻怯弱了,她最終只能落寞地說:“對不起,律袖,是我過分了。”
我不是要你道歉!葉未央,我不要聽你道歉!
律袖攥緊拳頭,指尖刺痛掌心,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只知道心口很悶很沉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我從來都沒替你着想過,是我不對。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我……”
“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不想聽你說話。”律袖已經失望了,他背對着葉未央坐下,身體有些微微的佝起,看起來很脆弱,一碰即碎。
葉未央無言,她慢慢朝房門口走去,停在門邊,似乎在想些什麼,頓了好久才聽她說:“我其實,有想過成親的事,只是這種處境下的你我,成親了也會有猜忌的。”
說完,她狠了狠心,不去看律袖,大步朝王爺府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