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未央隨便掃了一眼,然後把目光停留在站在櫃檯上的一個粉嫩嫩的小哥兒身上,他大約十五六歲,穿着粗布麻衣,帽子戴得歪歪斜斜,一手拿着毛筆,一手託着腮,滿臉無趣地看着店內。
葉未央笑着走上去,以標準的痞女姿勢倚在櫃檯上,撩了一下頭髮,自認爲很瀟灑地說:“這位美麗的小哥兒,借問今年幾歲啊?”
那粉嫩嫩小哥兒斜了葉未央一眼,有點姿色,但沒什麼大不了,比那些過往去北方的貴小姐差遠了。他不感興趣地翻白眼:“十六。”
“嗯,十六歲,正當美好年華,不知可否與在下……啊啊啊啊,救命啊,放手放手!”葉未央話還沒說完,就被人猛地拉住耳朵往外拖。
寧月暴走地拖着葉未央的耳朵,一邊走一邊說:“好你個大,還讓我們低調,你倒好,高高調調地調戲人小男孩去了!袖哥哥說要家法處置你!”
“別別別,哎呀小祖宗,輕點兒,你妻主耳朵很脆弱的!”葉未央當衆求饒,惹得店內一干客人哈哈大笑。
寧月不管不顧,正暴怒中,竟不小心跟迎面而來的人撞在一起。
“哎呦喂……”
“小哥兒,你沒事吧?”被撞的人沒事,反而寧月被彈開了,連帶葉未央也跌倒在地。被撞的人連忙扶起寧月,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沒弄傷你吧?”
“唉呀媽呀,怎麼就沒人管我啊?!”葉未央被當成肉墊,卻沒人理她,正嚎叫着。
被撞的人忽然驚呼:“寨主?!”
葉未央從地板上擡起頭,也驚叫:“小麗?”
原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章麗。她趕緊扶起葉未央,又驚又喜,圍着葉未央轉了幾圈:“寨主……寨主,你……”
“嘿嘿,沒想到吧。”葉未央拍着章麗的肩膀,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別說出自己的身份。
章麗是個聰明人,她拉着葉未央的手說:“走,到屋後去。咱姐妹倆好好說說話。”
“嫂子嫂子,她是誰啊?”剛纔那個愛理不理的小哥兒突然粉嫩着小臉跑過來,對着章麗笑眯眯地問。
“她是我從前的大姐。姐,這是我夫郎的弟弟,我們一家子就住在這酒肆後面,我讓他去弄一桌好菜,咱好好聊聊。”章麗高興地說。
葉未央也高興了,招呼她的一大家子人:“我也給你介紹介紹我的家人!”
從章麗口中得知,沖天寨早已經在一年前解散了,有的去參了軍,有的下山金盆洗手做了普通百姓。大美自那次去京師劫法場後便在那裡娶夫生子,沒再回來,她帶着一家人守着這酒肆,做得正經買賣。
她對葉未央的四個絕色夫郎很是驚訝,看了他們的真面目後只感嘆:“還是寨主有本事啊!”
章麗的夫郎是個很普通的男子,長得一般,但很賢惠很溫順,非常聽章麗的話。章麗那個小叔子不是章麗夫郎的親弟弟,是小時候保養回來的,所以模樣比較秀麗,性子很叛逆。章麗從前經常說起葉未央的往事,聽得他心生嚮往,今日一見,雖有些失望,但仍然非常崇拜,直說要拜葉未央爲師,要學功夫做大俠。
葉未央嘿嘿乾笑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拒絕了他。
葉未央朝章麗打探起小太陽的消息,說來也巧,這頭剛說完,小太陽第二天就出現了。章麗自從葉未央被“杖殺”後就心灰意冷回了八雲山,一直沒再理外面的事,她並不知道小太陽的真實身份。葉未央也不想她知道太多,畢竟做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也是很幸福的。看見她一大家子人和和睦睦的,葉未央很是欣慰,看來大家都有了屬於自己的平靜生活。
告別了章麗,葉未央帶着一家子人終於回到了她最初的地方——落月村。
時值隆冬,葉未央搓着手站在小溪邊,望着溪水出身。想當初,她也常常在這裡消磨時間,想着該如何勸服阿牛和村裡人放棄讓她娶阿牛。她還記得,阿牛說,嫁給她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心願。
她淡淡地微笑:阿牛,我終究還是回到了這裡。兜兜轉轉跌跌撞撞那麼多年,享過福受過傷,經歷了生離死別悲歡離合,最後還是回到了這裡。倘若,當年我沒有執意要離開,而是乖乖地聽話留在村子裡,又或者,當年荷香沒有推我落懸崖,我順利和你成了親,那又會是怎樣一種光景呢?
說到荷香,葉未央回頭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瘋女人。她是落月村唯一一個生還者,也許當初如意見她瘋瘋癲癲沒什麼用,就沒有抓她,這反而留了她一條性命。她之所以會變傻,也是被自己嚇傻的吧?
“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抓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荷香滿身污穢,凌亂的頭髮遮住一大半臉,坐在邊上傻愣愣地看着溪水,嘴裡斷斷續續地念叨着。
葉未央攏了攏大衣,走過去對荷香說:“天冷了,回去吧。”
荷香傻傻地擡頭看她一眼,乖乖地站起來,縮着脖子一邊往回走一邊嘟嘟噥噥:“不要找我,不要抓我,不要找我,不要抓我。”
葉未央跟在她身後,然後在一條岔路上分別,荷香往原來的家的方向走去,她還認得路。而葉未央則向另一個方向走去。她們的新家就安置在不遠的前方。
跟她們來落月村的,除了葉未央這一大家子人,還有一些小太陽的近身侍衛,寧月的兩個護衛以及律袖的一對暗衛。他們都願意放下刀劍,成爲普通人,成爲他們主子的鄰居、家人,又或者……家奴。
律袖的本事再一次得到印證,他讓寧月設計陣法,然後按照陣法請來能工巧匠建造房子,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們就不用再傳過草叢裡的洞口,到落月山另一邊的山谷裡去住溶洞了,當然,那裡後來成了聶雲迦的專屬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