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愛情有千百種樣子,或者像阿牛對她那樣,死心塌地,或者像雲霈對她那樣,表裡不一,或者像小冉對她那樣,相互依存,又或者像她對鳳羽那樣,癡心迷戀。但不管是哪一種,她都不願是溫爾和林雅若這種,需要用生死去證明!
“這人世間紛紛擾擾,無端讓人心煩意亂,倒不如山村野鄉來得清淨。阿牛,早知道我就不出來了,呆在大山裡,和你平平靜靜一輩子,何必讓心這麼累,這麼痛。”葉未央負手站在桂花樹下,看天空蔚藍通透,看白雲緩緩移動,看得入神,以至於有人走進來了都不知道。
鳳羽無聲地看着這個女人,她負手站在樹下,擡頭仰望天空,柔美的側臉卻顯得那麼涼薄,這個纔是真正的她吧?褪下重重面具,撥開層層迷霧,觸目驚心,鮮血淋漓的真實的葉未央!
“未央……”他輕聲喚。
葉未央茫然回頭,見是鳳羽,也不吃驚,只微微一笑。
“茗香帶着溫爾和林雅若的骨灰回江南溫家了,這樣,她和他總算能真正在一起。我把他倆的骨灰混在一起,細細攪拌,這下,我看誰還能分開他們?”葉未央朝半空擡手一指,“你看,真的有一對蝴蝶在飛舞呢,不知是不是他倆化成蝶兒來向我告別?”她安然微笑,涼薄的臉一下子暈出一個美麗的笑容,但那雙彎彎的眼睛卻如冰一般,讓鳳羽不寒而慄。
“你早就知道林雅若會到溫爾的墳前來殉情自殺,是不是?是你誘導她這樣做的是不是?”鳳羽終究忍不住,還是來問她。
“你知道?”她無辜地眨眼,笑得柔美,問得天真。
“爲什麼?”她是怎麼辦到的?
“原來你不全知道啊。”她語氣中帶着些惋惜,垂下頭,額前細碎的發遮住平靜無波的眼,“林雅若性格軟弱,耳根子軟,很容易被人煽動。那天我去找她,說出自己的身份,說出溫爾已死,她已然猜到是母親和妹妹合夥欺騙她,悲傷、痛苦、絕望交雜在一起,她這樣的人,只要我再給點刺激給她,她就容易做出偏激的事。我在王爺府裡唱歌,用聲音蠱惑她,讓她對溫爾的死感到內疚和自責,要她殉情,又有何難?”
她回頭笑着對鳳羽說:“她雖然娶的是別人,但她的心裡,始終愛着溫爾,這也是爲什麼我容許她在溫爾面前殉情,讓茗香帶回溫家埋葬的原因。”
“可你答應了溫爾,放過林雅若。”
“我的確沒有殺她。”
“這有分別嗎?你誘導了她。”
葉未央不說話,只是看着半空中翩翩飛舞的一對蝶兒,不知在想什麼。
鳳羽搖搖頭,沉聲道:“你從來就沒打算放過任何得罪你的人。林家長女平白無故消失了,她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鳳羽嘆息,他不希望葉未央受到傷害,“你逃吧!”
葉未央注視着鳳羽,忽然伸手撫摸他的臉,呵呵一笑:“你別怕,我不會有事的。林家長女無故消失,跟我有什麼關係,有誰見到我殺她了嗎?”
“你在五公主面前喊冤,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和她有過節,她失蹤了,自然就想到你身上,就算沒法入你的罪,以林家的勢力,要把你捉進牢裡折磨你,簡直易如反掌!”鳳羽急道,他來,也是爲了勸她離開,怕她受到傷害。
“不,不會的。”葉未央篤定地說,帶着漫不經心的笑。
“葉未央!”
“我不會有事的。”她向那人討了恩情不是嗎?那天那句節哀,她便知道,無論她做什麼,這人都會保她,所以她才這麼大膽。她朝鳳羽安慰地笑,“我現在就向你辭去樂師一職,避嫌在家,不會給朝暮樓惹麻煩的。當然,至於你有什麼要我幫你的,儘管說,我一定盡力。”
鳳羽苦笑搖頭:“我不是怕你給我惹麻煩,我只是……”
話未說完,葉未央便被身後一人吸引了目光,只見此人大約四十歲光景,身材消瘦,留着一把美須,穿一身赭褐色儒士袍,穩步朝他們走來。
鳳羽順着葉未央的目光回頭,見了來人,便拱手道:“朱先生。”
此人正是名揚各國的帝王師朱歌亮,他受鳳羽之託,收小冉爲徒,每日裡都來葉府爲小冉教授兵法,只是這些天因爲溫爾的事沒有再來。
葉未央也微笑拱手:“朱先生有禮了。”
“葉姑娘。”朱歌亮儒雅地回禮,他雖然常常到葉府來,但很少跟葉未央打交道。
“朱先生辛苦了,您是老師,本應該讓小冉登門叩拜求學,卻反而讓你這般勞累,實在是有失禮儀。您到前廳安坐,我去把他叫出來。”
“哦,不必了,我自去找他行了。小冉公子天資聰穎,老夫能收到這樣的弟子,實在是欣喜萬分,恨不得同吃同睡,又哪裡顧得上那些繁文縟節。那麼,葉姑娘、鳳公子,老夫先進去了。”說完一拱手,也不待兩人再說什麼就進去了。
葉未央盯着他遠去的背影,微微蹙眉。
“這朱先生,對我家小太陽,是不是熱心過頭了。”到人家家裡,見了主人毫不客氣,直接進內堂找主人家眷,一點也不把她放在眼裡。
鳳羽也覺得這朱先生的行爲有些不妥,但他並沒多想,只勸葉未央:“朱先生本就是脾氣古怪之人,他也說了,小冉公子天資聰穎,也許他是惜才纔會這樣,你別多想。”他見葉未央心不在焉,知道自己不便再呆下去,便說,“我先回去了。”
葉未央點頭,沒有挽留,直接送他出門了。
送走鳳羽,葉未央徑直往小冉房間走去,快到了她便放輕了腳步,站在窗沿邊細細傾聽屋內的聲響。
“公子,上次老夫說的事,你考慮得怎樣?”房裡響起朱歌亮的聲音。
“家裡剛出了事,我不能立刻離開,還是過些日子吧。”小冉的聲音接着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