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間病房裡,清晨的風透過半開的窗子輕輕吹了進來,帶着幾分冷意,病牀上的人此時很安靜地陷入了沉睡,她似乎睡了很久了,依舊沒有要醒來的跡象,好像那夢裡讓她戀戀不捨。
“她是因爲這幾天一直處在緊張不安的情緒中,加上睡眠不足導致的精神衰弱,讓她好好睡一覺,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身體沒有大礙的。”查房時,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解釋說。
方彥望着在病牀上沉睡的她,睡容平靜,才幾天的時間她的臉都瘦了一半,讓人難以想象她究竟經歷了什麼樣的折磨。
送走了醫生,方彥重新回到牀邊,他坐在牀沿上,伸手輕輕爲她撥開垂在額上的髮絲,動作輕柔得幾乎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她的睡眠一般。
“幸好你沒事。”他的聲音輕盈得彷彿被這清晨的冷風捲走了一樣,帶着後知後覺的失而復得。
與此同時,警察局裡正爲了審問遲瑞而頭疼不已。
爲什麼頭疼呢?是因爲整整一個晚上了,遲瑞一句話也不肯說,無論警察們怎樣威逼利誘,他就是固執地閉着嘴,對自己所做的事情絕口不提,審問的人都換了兩三個了,整個組的人都陪着他耗了一晚上了,卻連一份普通的口供都沒能錄成,那些新聞記者娛樂記者聞風而來,現在警察局外人滿爲患,都格外關注着這件事的結果如何。
外界高度的關注以及多日來破案的疲憊,讓警察們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點。
“我再去審一次。”那位四十出頭的警官無奈之下說道。
“沒用的,組長,他要肯說早就說了,你看他,一個晚上了,連眼皮都沒擡一下,現在我們除了和他比耐力,根本無可奈何。”另一位警官說。
“媽的!要是可以,我還真想揍他一頓!”他怒氣衝衝地拍了一下桌子。
遲瑞坐在那間小房間裡,低着頭,一直維持着那個姿勢,雷打不動。
觀察室裡的幾位警官只能盯着他,卻毫無辦法。
這時,有人推開觀察室的門進來了,是之前那位認出遲瑞的女警察。
她看到在場的人時微微一愣,走了進來說:“組長,你們怎麼還在啊?還沒審完嗎?”
組長悶着一肚子氣盯着遲瑞,沒有迴應。
另一個人應聲道:“別提了,這個遲瑞就是一身牛脾氣,我們輪流去審了一晚上了,一個字也沒說。”
她吃驚地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說:“不會吧,難道他是在行使緘默權嗎?”
“就算行使緘默權,可是他連要找律師的要求都沒提,我看不像。”
她透過玻璃窗望着遲瑞的臉,沉默了一下,她忽然說:“組長,要不讓我去試一下?”
大家忽然都看向她,有人正想提醒她別不自量力時,卻被組長突然開口說話給打斷了。
“可以,你去試一下。”
大家頓時感到驚訝,這個小姑娘纔剛畢業沒多久,一直都是在組裡做文書工作的,連現場都沒去過,連組長都沒辦法撬開他的嘴,她一個沒經驗的新人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但組長都允許了,別人又能說什麼呢。
她走進那間房子,拉開凳子在遲瑞面前坐了下來,這一動靜
讓遲瑞微微擡了擡眼,但也只是很輕微的動作,他又重新陷入了剛纔的狀態中。
“遲瑞,你好。”她微笑着和他打了聲招呼。
他依舊沒有擡頭,她也不惱,他的反應是意料之中的。
“其實我看過你的戲呢,你演的那部電影真的挺不錯的。”
遲瑞這時忽然有了反應,擡起頭望着她,眼睛裡有些驚異的神色。
她露出一個笑容,繼續說:“因爲那部電影我關注過你,很可惜,你之後就退出了娛樂圈了,如果你繼續演下去你會是一個很好的演員的。”
遲瑞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來,彷彿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他想起自己的演藝夢想,想起自己當初的決心,想起他給貝嵐的承諾,往事一幕幕地在腦海裡浮現,好像那些事情纔剛發生不久,現實裡卻已經是那麼久遠了。
“我知道,你是想我開口。”遲瑞這時竟然說話了,這讓觀察室裡的那些審問了他一晚上的警察們感到不可思議。
“我就知道瞞不了你,當然,我是警察,這是我的工作,但那些話確實是我真心說的,我是真的覺得你是一個好演員,我看得出那部戲你用了很多心血,儘管它並不能紅起來,也沒有很多人知道,但是並不能否認它的用心。”
她說得很誠懇,沒有之前那些警察的威逼利誘,完全是用心在和他對話的。
“想不到那麼久了我還能遇到真正看過那部戲的人,像你說的,那是我第一次主演的電影,幾乎用了我全部的心血,但也確實很遺憾,它不能讓更多的人看到。不過,我能聽你說這些話也算是滿足了。”
“那你現在願意和我說說你爲什麼要綁架紀夏果的事了嗎?”
這一問出口,觀察室裡的人頓時躁動起來了。
“她是不是傻!問得這麼明顯,遲瑞會理她嗎?”
“看來她還是不行。”
“看吧,遲瑞又不說話了。”
遲瑞沉默着,她也不急,只是靜靜地很有耐心地等着他,她很自信,他會開口的。
果不其然,許久,遲瑞說:“要我配合也可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她看着他的眼睛。
“你把貝嵐找來,我有話和她說。”
她頓時愣了一下,一時不知如何迴應。
而觀察室裡的人又激動起來了。
“他以爲他是誰啊?想見貝嵐想瘋了吧,先是綁架現在是明目張膽,這小子膽子也太大了!”一位警官沉不住氣說道。
“組長,我看別審了,反正人證物證都有了,他也狡辯不了。”另一位說道。
組長單手託着下巴,細細端倪着遲瑞的表情,他忽然朝旁邊的人招了招手說:“去把貝嵐找來。”
“組長!”旁人驚喊。
“我說去找就去找,哪那麼多廢話!”
這一吼,便沒人敢說話了。
貝嵐收到警察的傳喚時她剛好結束了畫報的拍攝,在休息間裡準備收拾東西離開。
她聽到遲瑞的名字時頓時沒了表情,坐在鏡子前出神,經紀人默默在她身邊喊了她好久才讓她的眼睛有了一些焦距。
“幹嘛了?”默默問。
貝嵐緩緩地轉過頭去看她,說:“警察局傳我過去。”
默默頓時有些生氣了,“什麼?又去?這羣人還有完沒完了!又不是你綁架那個姓紀的,之前該問的不都問完了嗎?”
本來貝嵐就是公衆人物,這樣三番四次地出入警察局,還指不定那些捕風捉影的記者會製造出怎樣的新聞來呢,貝嵐現在的事業正在上升期,絕對不能因爲這些事情而讓她的形象出現什麼問題。
“綁架的人捉到了,紀夏果也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那就行了啊,還讓你過去幹嘛?”
“那個人是遲瑞,是他要見我。”貝嵐緩緩說。
默默一下子愣了,半天也緩不過神來,許久,她聲音有些顫抖地問:“你是說,綁架紀夏果的人是、是遲瑞?我們認識的那個遲瑞?”
貝嵐無力地點點頭。
默默說不出話來了,心裡思緒萬千。
她認識遲瑞的時間和貝嵐一樣久,她那時還沒有做貝嵐的經紀人,她們還只是朋友,那時遲瑞便和貝嵐在一起了,她幾乎是見證着兩人這一路的感情的。
遲瑞和貝嵐這一路走來實在不易,從雙雙懷抱夢想進入這個圈子,到後來貝嵐慢慢紅起來,遲瑞卻因爲得罪了導演和製片人,他的演藝事業就此一落千丈,遲瑞外表看似溫潤,實則固執倔強得很,也不懂得低頭,所以他的機會越來越少,到後來不得不退出了娛樂圈。
爲此貝嵐和他吵過無數次,兩人分歧很大,他們的感情也是那個時候漸漸有了裂縫,貝嵐對他越發失望,自己便更加努力了,也是憑着她那股韌性,她纔有瞭如今的地位與人氣。
兩人分手後,遲瑞對她糾纏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在遲瑞看來,貝嵐就是因爲紅了,成功了,開始嫌棄默默無聞的自己了,看不起他了,所以才分手的。但是遲瑞根本不知道,在兩人分手後,貝嵐消沉了多長一段時間,她根本不是因爲那些功利的事情要和他分手的,而是在看到他一次次自甘墮落又不肯奮發努力只會自埋自怨的狀態後,她對他這個人徹底失望了,心淡了,纔不得不選擇了分手。
這些他都不知道。
聽到遲瑞的名字,默默才明白爲什麼紀夏果會在貝嵐的車子邊被綁架,原來遲瑞一開始要抓的人就是貝嵐,只是陰差陽錯地將穿着貝嵐衣服的紀夏果當成是她了。
遲瑞怎麼會做這麼可怕的事?他綁架貝嵐究竟是爲了什麼?
“你要去嗎?”默默問。
“警察局都傳喚了,能不去嗎?”
“貝嵐,這事不妥,誰知道遲瑞叫你去是爲了什麼呢,或許他還恨着你,他想要摧毀你現在擁有的一切怎麼辦?”默默說着說着忽然感到心底一陣寒意。
貝嵐沉默了一下,忽然站了起來說:“沒事,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走吧,我們去看看。”
“可是……”默默面露難色。
“這件事總歸要有個結局的。”貝嵐的表情很堅定,她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默默瞭解她,知道這時也不好再勸阻。
“從後門走吧,免得被記者拍到,我們儘量小心一點。”
貝嵐把口罩帶上,點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