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後,文英和學明便急匆匆的往沁芳殿去了。
“媚娘,劉奭左遷吏部尚書了。”還沒進門,就聽到文英和學明的聲音。
武媚聽聲從內室走出來,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但是卻比遇見旁人時候燦爛的笑容要好看得多,真誠的多:“文英,學明,你們來了?翠竹,給兩位大人上茶。”武媚率先落座,“劉奭左遷,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做這個決定怎麼沒來和自己說?
學明也坐了下來,抿了一口茶道:“也不全是,是劉奭向皇上請辭,皇上不同意,權衡之下才左遷吏部尚書的。”
恩,武媚點了點頭,李治這麼處理的確是很正確,劉奭是元老,在朝堂之上根深蒂固的,若是一下子抽離,勢必會引起震動。即便是他自己請辭,但是皇上卻一口應允,未做任何的挽留的話,旁人看了,也會覺得是皇上起了那樣的心思,那麼或者就會引起他們那些勢利的反撲,所以只是左遷,並且依舊是要職,既穩定了人心,又可以將自己的勢利慢慢滲透。
“算不得大事,皇上這麼做自然是考慮周詳了。你們來不會只是和我說這個吧?”昨日武順回來就已經將計劃都告訴了武媚,這會子文英和學明來,想必也是爲了這事。
文英咧嘴一笑:“到底是媚娘,我們來自然是爲了你看重的事情,這個不過就是附帶消息告訴你罷了,宰相一職現在是空懸,暫由太傅長孫無忌這個前宰相代理。”
“說說看,怎麼樣了?”
“童謠已經讓人散出去了,找的是一個眼生的下人,事成之後給了他銀子讓他遠走他鄉了。”學明篤悠悠的說道,這點小事情他若是還辦不好,如何對得起武媚的信任。“絕對不會留下一絲半點的痕跡的,找的都是小乞兒,每人都拿了不少銀子,對於這事兒一定是會守口如瓶的,這點媚娘放心。”
“你做事,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可是媚娘,”文英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開口,“且不說這事兒最後成不成,你這般做,的確是有欠考慮,雖然我和學明還是幫你,但是我們始終還是覺得這事兒你做的過了。”
“哦?說來聽聽?”因爲對象是文英,所以武媚決定先聽聽他們的意見。
文英恩了一聲:“首先,你以昭儀的身份去謁祖,本就是有違祖制的,畢竟皇后是國母,並不是可以這樣就被代替的,到底你這樣做是有違倫常的。而且,你懷了身孕,這時候正是要好好的修養的時候,長途的奔波不適合你。”
武媚挑了挑眉,估計文英也是顧慮到自己的情緒,纔沒有說妾大壓妻這句話吧:“有違倫常?難道我現在做李治的昭儀就不是有違倫常?難道當年魏王泰,太子承乾謀反就不是有違倫常?倫常,那是約束那些弱者的。”頓了頓,武媚續言道,“本宮這次去,就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即便我是先皇的才人又如何,我仍然是可以和皇上比肩而立的人,也是唯一的人。我肚子裡的孩子,沿途出世更好,全天下都知道我爲了他們李家的香菸做出了貢獻。”
學明在一旁看着神采飛揚的武媚,他終於不得不承認,她的確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巧笑倩兮的姑娘了,她已經蛻變了,蛻變成了一個滿身都散發着上位者大氣的女人,而他和文英,只能和她越來越遠了,只能仰望她的光輝。
文英還想再說,卻被學明阻止了:“文英,別說了。媚娘一定有她的打算,或者她的決定是對的。”學明想起來昨天武順的話,她對她愛的男人失望了,是對李治麼?還是對李世民?是啊,她除了用權利來保護自己,她別無他法,他也不希望她再像當初在感業寺那樣艱難的生活了。
文英詫異的看了看學明,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他的意思,一時間也不再做聲了,生弘兒的那晚,他實在是印象深刻,若媚娘不是這樣的無依無靠,無權無勢,想必也不會有人這麼毫無顧忌要取她性命了。文英再一次說服了自己,只要是媚孃的決定,他都一定會支持的。
“媚娘自知行事風格越發的與從前不同了,但是學明,文英,我對你們兩個的感情是從來都不會變的。”武媚說着,握了握文英和學明的手,笑道:“我們身邊的環境一直在變,所以我們不得不改變,爲了生存,爲了活的更好,爲了做人上人,我們,不,是我,我必須改變,必須變得比她們的城府要深,即便並非我願,但是卻不得不這麼做,你們明白麼?”
頓了頓,武媚正了正顏色,續言:“我很高興你們會不問對錯的爲我,也很高興你們今天會和我說這些,我只希望的是,即便滄海桑田,我們的感情都不要有任何的變化。”
文英和學明都沒有說話,只是他們的眼神已經告訴武媚了,他們三個不離不棄。
時光飛逝水一般,無風無浪又過半載。這期間,武媚幾乎可以說是過得舒適無比,縱然是因爲那個文英和學明散播出去的童謠攪的整個長安城不得安寧,縱然一次朝堂之上發生了不止一次的脣槍舌戰,但是武媚就是覺得這日子過得舒坦,坐看王皇后愁眉不展,蕭淑妃無能爲力,武媚就覺得痛快。
“母親,姐姐,明日就要啓程了,這沁芳殿就交給你們了,暖雪,”轉頭吩咐道:“若是趁着我走了,有人來搗亂的,你們只管閉門不出,切莫與她們起了衝突,只管等我回來,等我回來我一個一個的收拾她們。”
“是,”暖雪點了點頭,武媚這次隨身就帶了翠竹一個人前去,因爲暖雪更穩重,所以被留了下來照顧武老夫人和武順兩人。
交代了一些自己不在的時候要注意的事情,以及決定在自己不在的時候,鳳棲宮和棲霞宮兩處的眼線都暫時不要往沁芳殿這邊送消息,以免萬一出事了,沁芳殿裡的人沒有誰能擔待得起那份責任:“這次宮裡頭能幫得上你們的人都走了,皇后便是一家獨大,所以一定會上門找茬,你們好生應付着。”
武媚眯了眯眼,皇后和蕭淑妃一定不會放過這樣好的機會,來沁芳殿裡挑事,發泄都是一定的,只是苦了母親她們,少不得要受些折辱,嘆了口氣接着說:“她們的主要目標是我,若是我不在宮裡,她們來鬧個一兩次也就沒有意思了,你們也就算是安全了,所以一定要忍住,一切等我回來,切記。”武媚始終還是放心不下,但是小福子是必須隨皇上一起的,自己不在宮裡,文英和學明就不便出入後宮,着實是難辦。
“娘娘放心,便是奴婢粉身碎骨,也絕不會讓老夫人和賀蘭夫人受到半分委屈的。”
“恩,暖雪,本宮希望回來,看到你們每個人都好好的在門口迎接本宮!”
次日一早,武媚便隨着皇家儀仗一路朝昭陵行去。由於她身懷有孕,是以在出了城門之後就被李治叫到了前面的龍輦上去了。相比較武媚乘坐的馬車,雖然華麗卻絕沒有龍輦的那種大氣和威儀。
與李治一起並肩坐在龍輦之上,武媚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這種居高臨下,聛睨一切的感覺,她很喜歡這種感覺,這種天地之間唯我獨尊的感覺。
“就快足月了,你還一定要跟過來,又不是出遊,累着了可如何是好?”李治摟着武媚,感受她因爲懷了身孕而略略發福的身子,依舊柔軟,依舊馨香,李治忍不住,低頭吻了吻武媚的雙脣道。
“臣妾不累,臣妾只是希望我們的孩子生下來之後,可以最先看到他的皇爺爺,也想讓先皇見見他的皇孫嘛。”武媚靠在李治的懷裡撒嬌道,她就是要這時候生下孩子,只有這樣,才能造成最大的震撼,才能說這是天命所歸,才能爲她能登上後位而奠定絕對的輿論基礎。
李治颳了刮武媚可愛挺翹的鼻子,戲謔道:“你怎麼知道必定會是皇子,若是公主又當如何?”
武媚聽了這話,佯裝不高興的白了李治一眼:“就知道你們這些男人喜歡兒子,女兒怎麼了?若是再生了女兒,還叫太平,本宮就是要讓她真正的太平!”
李治正準備哄佯裝生氣的武媚,卻不想到前方正好是一大坑,“砰!”的一聲,龍輦大力的顛簸,整個車輪都陷進了坑內,整個龍輦的平衡頓時被破壞了,而正巧因爲佯裝生氣而脫離了李治懷抱的武媚,此刻一個重心不穩便摔了出去。
“啊!”
“媚娘!”
大腹便便的武媚就這麼摔出了龍輦,小腹被重重撞擊後,穿了一陣陣的疼痛,本就已經足月了的孩子,此刻被這麼外力一驚動,便藉着這個機會準備要出生在這個地方了。
大腿處流出來的鮮血刺痛了在場所有的人,李治大聲喊道:“快,太醫,快!”跟着武媚跳出來的李治此刻將武媚抱在懷裡,武媚隱忍的痛呼刺激了他的心,他不要她這麼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