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蕭郎獨自一人在屋內看書飲茶,屋外有侍女稟告,“永王殿下, 宮裡派人送東西來了。”
蕭郎一時木愣沒有迴應, 屋外的太監侍女們手捧着物品不敢作聲。
“進來吧!”蕭郎語氣冰冷, 終於說出了這三個字。
一件件華美的衣物, 一個個精美的飾品, 一疊疊閃爍的財寶,琳琅滿目的物品堆滿了蕭郎原本不大的房間。
“公公,這又何必呢?蕭郎乃一介草莽, 不配這財寶華服。”蕭郎微微擡眼,目光在物品上一掃而過。
“永王殿下, 您與格格大婚在即, 這是皇太后命奴才爲您準備的大婚用的物品, 請永王殿下品鑑,若有不合宜的東西, 奴才好命人即刻更換。”辦差的公公唯唯諾諾地說着。
“合宜,合宜,怎麼可能不合宜呢?你們下去吧,替我謝過太后。”蕭郎只想儘早打發這公公和侍女們走。
不料,其中一位侍女卻焦急地說, “永王殿下, 請您試穿喜服, 不然奴婢不知合不合身, 萬一到時不合身, 奴婢就罪不可恕了!”侍女跪地企求道。
“出去!出去!我再說最後一遍,給我出去!”頓時蕭郎怒氣沖天, 拿起一件物品,向宮人猛砸過去。宮人看到蕭郎大發雷霆,紛紛倉皇逃走。
第二日一清早,懿安早早地來到蕭郎住處,一看卻無人。懿安匆匆轉身,卻與珠蘭撞了個滿懷。
“懿安,你是來找我的嗎?你終於回心轉意了,是嗎?”珠蘭強牽着懿安的手,像個瘋子似地說着糊話。
懿安拼命掙脫珠蘭緊握的手,“你放開我,你瘋啦!我是來找蕭大哥的,他人呢?”
“呵呵!你心心念念要你的蕭大哥,可你忘記了嗎?我們當初也是那麼情投意合!我對你是那麼真心,爲了你,我可以付出我的生命。而你的蕭大哥,他另有所愛,你知道嗎?”
懿安開始平靜下來,“珠蘭,既然緣份已盡,何必太強求。我也知道蕭大哥一開始另有所愛,但是,她所愛的那個人被判了他,難道他不應該尋找自己的幸福嗎?所以,我決定,即使他不愛我,我也要給他幸福!”
“懿安,你錯了,你大錯特錯了!”珠蘭氣憤地快要說不出話來。
不知何時,蕭郎已站在迴廊中,一動不動,靜靜地聽着他們的對話,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靜聽。
“蕭大哥,你去哪兒了,我正找你呢!”懿安發現蕭郎早已站在那兒,便向他歡呼道。
“沒去哪兒,只是覺得屋裡悶,走走散散心。”蕭郎的話語間清冷得像嚴冬的冰塊,晶瑩得沒有半點兒雜質。
“哦,那你現在還學得悶嗎?不如我陪你再走走!”懿安殷勤地挽着蕭郎的手臂。
“現在我累了,不想走了。”蕭郎語氣低沉。
“那好吧,我們回屋去。”懿安挽着蕭郎的手臂回了屋,留下珠蘭一人站在那兒,傷心、憤怒、沮喪、無助。
回到屋裡,懿安爲蕭郎倒上茶水,“蕭大哥,今日皇額娘派人送新郎禮服過來,你可試過?”懿安早知今日蕭郎拒試禮服之事,心中雖怒,卻不敢言。
“沒試,是太后精心準備的,不必試便知定是合身的。”蕭郎搪塞道。
“好吧,既然你不想試那就算了吧。”懿安心情有些低落。
但更讓她低落的是,蕭郎的下一句話,“如果沒有別的事兒,就請回吧,我累了,想休息會兒。”
“蕭大哥,我知道你還想着她。但她既然背叛了你,你爲何還要如此折磨自己呢?”懿安終於想這些日子來憋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背叛?對,或許吧!但不知終究是誰背叛了誰!你回去吧,我真的想靜一靜。”蕭郎全身無力地坐下來。
懿安毫無聲息地走出去,臨近門口,又迴轉頭來說了聲,“三日後是我們大喜的日子。”
蕭郎低垂着頭,生硬地說一聲,“知道了。”
三日後,婚禮如期舉行,紫禁城內一片喜慶。蕭郎終於穿上了那件從未試過的,不合宜的新郎禮服。明豔的大紅色是如此地刺目,更讓人心緒難於安寧。
婚禮的一切禮制都按大清朝的規矩,但蕭郎畢竟是入贅大清皇室,與一般嫁娶的婚姻禮制也有所區別。
永和殿上,文武大臣們濟濟一堂,不論官位大小紛紛送上賀禮。皇太后與順治帝坐在殿上,接受着官員們的朝賀。蕭郎則站在一側,等待着新娘入殿。
“吉時到,行六禮!”司儀高聲喊道。
新娘邁着細碎而輕盈的步伐在侍女們的攙扶下緩緩走來。紅蓋頭,珠滿頭,一身紅裝,滿身繡。在衆人的注目下,懿安腳步徐徐地走來。蕭郎注視着自己的新娘,看着,看着,似乎覺得是貞兒微笑着向他走來,恰似空中散下蓬勃陽光,明豔照人。
不知何時,懿安已走到蕭郎眼前,蕭郎還在浮想聯翩,卻被司儀的叫喚驚醒,“一拜天地!”
蕭郎僵硬着身軀,勉強行婚姻之禮。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正在行夫妻叩拜之禮時,蕭郎驟然心痛交加,捂住心口,身子搖搖欲墜。
“夫君,你怎麼啦?怎麼啦?”懿安扯下紅蓋頭,扶起蕭郎,焦急地喚道,“傳太醫!”
“不礙事兒,休息一會就好。”蕭郎復又站起,精神重新振作,繼續行禮。
六禮畢,酒宴開始,新娘已回房等候。蕭郎卻在宴上無止境地喝起酒來,“珠蘭,原來你在這兒,我終於找到你了,來,我們今日不醉不歸。”
此時,也正合珠蘭心意,兩個失意之人,相互敬酒,各自乾杯,全然不顧其餘賓客。
多尼舉着酒杯過來,“新郎官,你怎麼光顧着與珠蘭對飲,也不照顧一下其他賓客啊?我們可都被冷落了哦!”
“失敬,失敬,蕭某失敬了!”說完便舉起酒罈子,整個兒往嘴裡倒。
“你這是幹嘛!你這樣喝要喝死的。小弟幫你喝!”珠蘭忙搶過酒罈子自己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小弟,這就是你的不是,憑什麼你可以喝死,我便不行,我也要喝死!”蕭郎又搶過酒罈子。
“哼!這兩人瘋了!走,別理他們。”多尼與其他權貴大臣們搖着頭失望而歸。
整個大殿空空蕩蕩的,只有蕭郎與珠蘭二人趴在桌案上鼾睡過去。
懿安坐在新修的公主府新設的洞房中,等待着夫君的到來。一更、二更、三更,良辰漸漸過去,天色漸漸明亮起來。懿安坐在紅牀邊一夜也未等到夫君歸,丫鬟輕輕地走過來,喚道,“格格,天都快亮了,您還是先休息會兒吧!”
懿安掀開紅蓋頭,看看窗外的天空,暗黑的天空,遠處已有一處微光,“天都亮了,還睡什麼呀!有沒有附馬爺的消息?”
“從太和殿傳來的消息,說是附馬爺與珠蘭貝勒一直喝酒,喝了個通宵,最後在殿上睡着了。”丫鬟吞吞吐吐地說着。
“走,去太和殿。”懿安顧不得換衣洗漱便趕往太和殿。
殿上,蕭郎與珠蘭還是鼾睡不醒,懿安沒有發怒,只是坐下來,坐在蕭郎身邊,靜靜地看着他,等候着他。
珠蘭擦着惺忪的睡眼先醒過來,一看懿安靜坐着,便急忙推動蕭郎,“蕭大哥,醒醒,醒醒。”
蕭郎緩緩擡起頭來,“哦,是你啊,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珠蘭,來,我們繼續喝。”
“時候不早了?這個時候啊是一天中最早不過的了。來人,快扶附馬爺回府。”懿安命人拖着蕭郎走,蕭郎拖着沉重的步伐,不得不走。
“兄弟,我們回頭再喝,回頭再喝啊!乾杯!”臨走時,蕭郎還不忘與珠蘭再約。
蕭郎被扶上懿安的喜牀,看着滿屋子喜色,蕭郎一驚,便胡言道,“不對,這兒不是我的屋,我的屋子怎麼可能那麼紅。讓我走,我要回去。”
“夫君,如今我們已成婚,你能不能真心對待懿安,過去的事情都已過去,你何必對舊事念念不忘。”懿安痛苦地跪在地上,悽楚地哭泣着。
終於,蕭郎靜站着,沒有離去,回過頭來看懿安,“對不起,是我錯了,對,你是我新娘,這兒是我們的洞房。”蕭郎緩步走向喜牀,靜靜地坐下來,冷冷地微笑,笑自己沒有一點反抗的力量,笑自己只能自甘墮落憑人擺佈。
懿安終於停止了哭泣,剛擦乾眼角的淚水,就露出了喜悅的微笑,“你要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許胡鬧,再也不能離開我,好嗎?”懿安嬌氣地坐下來,靠在蕭郎肩頭,喜形於色,樂於忘憂。
蕭郎一直僵硬着身軀坐着,雙眼朦朧起來,閃爍着淚光。也是同樣的良辰吉日,他與貞兒,亦是對天地起誓:永結同心,不離不棄。
好一個不離不棄,美好的時光總是如此短暫,相守短短半年時光,卻要換來永生永世的離別,難道這就是命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