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 蕭郎除了照顧麟兒,偶爾在貞兒家門前佇立片刻,就是不停地上山伐木, 他要完成允諾麟兒的話, 爲他造一個漂亮的新家。
那天, 蕭郎伐着幾根粗壯的木頭回來, 經過村口的清潭邊, 看到村裡的一羣女子在浣衣,包括一個熟悉的背影,那便是貞兒。一如當年, 一身白裙,一頭長髮, 仙子下凡般在衆人中尤爲出彩。
蕭郎放下木頭, 邁着輕輕地腳步來到清潭邊。姑娘們看到如此俊俏的男子徐徐而來, 都羞澀地低下了頭,只有貞兒, 轉過頭來看蕭郎,像似故人般,不驚不惱,微笑着向他迎着笑。
蕭郎在貞兒身邊緩緩蹲下身來,低下頭來靜靜地看着一如當年般純淨的臉, 看了很久也不言語, 只是落下辛酸的淚來。
貞兒不停地敲打着衣裳, 看着蕭郎木納又痛苦的神情, “撲哧”一聲笑出來, “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那麼奇怪,哪有這麼看一個姑娘家的, 而且看着看着就落淚了,你這個男子可真奇怪啊!”
“對不起,讓你見笑了,你讓我一直錯認爲是我的妻子。”蕭郎無可奈何,只能這樣說道。
“我知道,那天你帶着孩子來我家我就知道你認錯人了。你真的那麼愛你妻子嗎?那她現在去哪裡了?”貞兒天真地問道。
“她死了,她被人害死了,中毒而死。”蕭郎低下頭,繼續流淚道。
“哦,真夠命苦的。但如果她知道你如此愛她,她一定會感到幸福的。”貞兒微笑着說。
“可是她不知道,她一直認爲,我不愛她,我拋棄她,我從來都不在乎她。”
“她爲什麼會這麼想呢?難道你一直不在她身邊嗎?”
“是的,我離開了她,好多年,她一個人帶着孩子,流離失所,被人折磨,我都救不了她。”
“哦,那是夠慘的。那你這般傷心也是無用的,想開一點吧,爲她在村裡立個碑吧,把她記在心裡就好了,你說呢?”貞兒俏皮地笑着,端起洗衣桶,向蕭郎揮一揮手便邁着輕快的步子離開了。留下蕭郎一人,望着她的背影,心,久久不能安定。
“貞兒,你真的,真的永遠都想不起我了嗎?是真的嗎?”蕭郎痛苦地在心底裡嘶喊着。
日子在消沉中緩緩度過,麟兒漸漸長大了,每次蕭郎上山伐木,他都乖乖地在家,還會簡單地做一些小食待爹爹回來充飢。
這一天,蕭郎還是與往常一樣,爬上山去伐木。爬到一個崖邊,蕭郎感到異常親切與熟悉,在那個山崖深處長滿了野生石斛。是啊,這是個多麼熟悉的地方啊,六年前,與貞兒一起採藥,就是在這個山崖深處採摘了很多野生石斛。救了那麼多村民的暑熱之病。於是,蕭郎又縱向一躍,躍到山崖深處,迅速摘下兩大把石斛。
看着那兩大把野生石斛,蕭郎開心地笑了,“貞兒一定喜歡!”他自言自語道。
摘到野生石斛後,蕭郎忘記了伐木,徑直下了山,往貞兒家中跑去。此時,貞兒正在屋前幫爹爹曬藥,蕭郎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來到貞兒面前。捧出一大把比鮮花更美麗的野生石斛,展現在貞兒面前。真誠地說道,“貞兒,送給你的。”
看着這一大把滿是翠綠的野生石斛,貞兒開心地笑了,笑得像山花一樣燦爛,像清潭一樣明澈。她接過野生石斛,輕輕地道了一聲,“謝謝。”
“貞兒,你最近上山採藥嗎?以後我可以陪你去採藥,我知道野生石斛長在哪裡,我帶你去採好嗎?”
貞兒低下頭,微微笑了一下,表示默許。
此時,貞父站在其後,凶神惡煞地走過來,怒呵道,“蕭大俠,老夫已經警告你好幾次,離我們家遠一點,你爲何總是要與貞兒糾纏不清。老夫求你了,離開霧山村吧!聽說你已經是大清附馬了,那就好好地回京吧!”
“原來你是大清附馬。我爹爹說得對,你還是回去吧!”貞兒轉身進了屋,不是生氣,也更沒有恨意,只是聽說蕭郎是大清附馬,心中有些許好奇與無奈,感覺自己碰上了一個古怪的人。
至此之後,蕭郎感覺自己的等待越來越渺茫,但是,信念始終沒有改變。新家已經造得差不多了,還剩下最後幾個窗戶沒做好,偶然間又少了幾根木料,所以,只好再一次上山伐木。
當他伐了三根大木頭走在下山的路上時,正巧遇見貞兒正揹着籮筐邁着疲憊的腳步,緩緩上山來。蕭郎站在高處,靜靜地看着她,看着她喘着氣疲憊的身影。終於,太累了,貞兒停下了腳步,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休息起來。蕭郎從高處走下去,輕輕地坐在她身邊。突然,貞兒一驚,“怎麼,又是你!”惱怒起來。
“是的,是我,你很討厭我是嗎?”蕭郎沒有因爲貞兒的惱怒而有所退縮。“走,我帶你去個地方。”蕭郎拉起貞兒的手,迅速往上山上爬,一直爬到了那個長滿石斛草的崖邊。
“哇!好多野生石斛。但是,它們都長在山崖深處,如何才能摘到?”
“不用着急,有我呢!”蕭郎又像當初那般縱身一躍便到了崖下,一伸手便又抓到了兩把野生石斛,一眨眼又穩穩地站在貞兒面前,兩大把野生石斛又呈現在貞兒眼前。
“哇!你武藝好強哦!只是,我似乎在哪裡看到過你剛纔的動作。”貞兒摸着腦袋苦思冥思道。
“是的,你是看到過,其實,在六年前,我帶你來過這兒,也是在同樣的地方,我使出同樣的輕功去爲你摘得野生石斛。貞兒,你記起來了嗎?”
“不,不,我不記得,我什麼都不記得。”貞兒捂着頭,拼命搖着。
“沒事的,貞兒,不記得沒關係的,我沒有要你馬上記起來。即使你一輩子都不記得我,也沒關係,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守候着你,永遠都不會離開。”蕭郎輕輕撫摸住貞兒的手,貞兒又迅速地抽回手,羞澀地低下頭去。
“對不起,你是有婦之夫。而我,也已許配於人,請你自重。”貞兒話語間有些許冰冷。
“你許配人了?你許配給誰了?”蕭郎憤怒地大聲呵道。
“我與李大哥從小青梅竹馬,不久後,我就會與他成親。”貞兒面無表情地說着,似乎是在說一件很習以爲常的事。
“不,不是的,你在離開霧山村之後就與他解除婚約了,你知道嗎?”蕭郎憤怒地說,滿面通紅。
“可是,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霧山村啊!”貞兒驚訝地說。
蕭郎漸漸平靜下來,已無話可說,他剛纔似乎已經忘記了,忘記貞兒吃下了起死回生之藥,此時,站在他眼前的貞兒,全部的心智,已經再不是他朝思暮想的貞兒了。
“好吧!你說的都是對的,我們下山吧!”蕭郎語氣平和而又無比失落地說着。他便直衝衝地走在前面,留下貞兒落在後面,倆人一前一後,不言不語。
突然,伴着一聲尖銳的叫喊聲,蕭郎迅速地回過頭去看,發現貞兒已倒在地上,痛不欲生地捂着腳。
“貞兒,你怎麼啦?”蕭郎猛地飛撲過去,“來,讓我看看。”只見貞兒的腿上流出了濃黑色的血液,“蛇,是毒蛇!”蕭郎慌張地環顧四周草叢,並未發現有異動。
蕭郎立即幫貞兒脫下鞋,挽起褲管,露出貞兒凝脂般肌膚。貞兒快速收回了自己的腿,挽下褲管,“男女授受不清。”貞兒氣憤地說道。
“現在是倫理道理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蕭郎氣憤地說着,便用力握住貞兒的腿,不顧一切地用嘴吮吸着傷口上的毒血。
“你快住手,不要這樣,請你住手,聽到了嗎?”貞兒焦急地叫喊着,可是蕭郎卻一遍一遍地吮吸着,直到流出的血液是鮮紅爲止。
爲貞兒包紮好傷口,蕭郎又奮不顧身地背起了貞兒,往山下走去。此時,他的身子已經搖搖晃晃,力不能支了。他的雙頰流下了冰冷的汗水,臉色像紙一般慘白,嘴脣已呈現出紫黑色。
貞兒已感覺到蕭郎身體的異樣,拼命地喊道,“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聽着貞兒強烈的要求,蕭郎充耳不聞,繼續拼儘自己的全力,向山下走去。
剛走到山下,蕭郎就如釋重負地放下了貞兒,自己卻站在原地,迷迷糊糊一動不動,終於,再也堅持不住了,一頭栽倒在地上。
“蕭郎你沒事吧,蕭郎。”貞兒終於喊出了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她想背起他,但是,她無力。她想跑去找爹爹幫忙,但是,她腿受傷了,走不動。在萬般無奈之下,她只能奮力叫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李奎在家中似乎聽到了貞兒尖銳的呼救聲,他便向閃電般疾速地到來。但是,當他看到,躺在地上的是蕭郎而不是貞兒時,心已涼了半截,“你們怎麼會在一起!”他走到第一句話卻這樣問。
“現在不是跟你解釋的時候,現在應該趕緊救人啊!”
於是,李奎有怒不敢言,只是沉默不語地背起蕭郎,就往村裡走去。貞兒則一瘸一拐地在後面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