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兩位村人的預料,在貞兒被綁後不久,李定國的人就趕了過來。
四位便衣將士走到貞兒跟前,“姑娘受驚了,我等奉將軍之命接姑娘回府。”
貞兒愣在那兒一動不動,迴響起剛纔村人的話,“姑娘未婚先孕被綁起來活活燒死。”頓時,貞兒捂住耳朵,驚恐萬分,瑟瑟發抖。
四位將士輕輕地將貞兒扶起,並鬆了綁。貞兒還是站着一動不動,她是不想回府的,她不想處在將軍府中那個尷尬的境地。然而,她又有何處容身呢?她唯一的故鄉容不下她,她最愛的親爹容不下她,她最愛的男人離開她。她已一無所有,她不能就這樣放棄孩子,生活再艱難她也想要把孩子生下來。
正在她猶豫之時,面前出現一個身影,擡頭一看,李定國正微笑着看着她。“貞兒,你怎麼不告而別呢!這讓我們有多麼傷心!”
“將軍,我之所以不告而別,也是因爲不想看到你們傷心。”
“你看,你剛出來這一會兒功夫,就被人綁架了是吧,外面的世界如此不安全,你還是跟我回府,好好的,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好嗎?”李定國真切地懇求道。
貞兒不作聲,只是輕輕地點頭。
李定國攜同將士帶着貞兒回到安隆府上,穿過府門,來到將軍庭院。此時,李夫人正在花園裡賞花,心情頗好。當她看到李定國攜貞兒一同歸來,臉上的笑意全然消失。
“將軍真是好雅興,今日天氣不佳,怎麼這是陪貞兒姑娘散心嗎?”李夫人滿臉的醋意與消之不盡憤怒。
“夫人說笑了,貞兒只是身子不太舒服,我才抽空陪她走走。如果夫人願意,我就陪夫人在花園賞花如何?”李定國笑着走近李夫人,輕輕拍拍李夫人的肩,“夫人,我也有話與你說,走,我們到那邊,邊走走說吧!”
貞兒低着,不作聲,獨自一人去了房間,李定國轉過頭來,輕輕瞥了她一眼,就放心地與夫人向荷塘邊走去。
“平日裡在我面前都不見人影,今日怎麼那麼好,願意陪我賞花了?”李夫人話中有話地挖苦道。
“知我者乃夫人也”李定國詭異地笑着,“貞兒她懷孕了。”
聽到此話,李夫人似乎如雷貫耳,整個人差點氣得暈過去。“李定國,你這個忘恩負義的,你竟然做出這種對不起我的事,當初如果沒有我父親幫你,你能有今天嗎?你這個沒良心的,你這個沒良心的。”沒等李定國說完,李夫人就憤怒地無休止地哭鬧起來。
“鬧夠了沒!”李定國厲聲說道。
李夫人終於停止了哭鬧,安靜下來,絕望地呆立着。
“夫人,你誤會了,我說她懷孕了,又沒說孩子是我的。你真是的,你看看自己與罵街潑婦何異?還虧你自稱是名門之後?”李定國無辜地解釋道,又爲夫人的無理取鬧感到不恥。
李夫人心中暗自竊喜,“那,孩子父親呢?是不是失散了,那應該派人去找啊!”
“孩子的父親在安隆城外的那場戰爭中因保護陛下而死,他是英雄,所以,我必須保護他的孩子。”李定國意志堅定而充滿正義感。
“哦,是這樣啊,那就讓她在安隆府安安心心好生下孩子吧。是我錯怪你了,對不起啊!”李夫人內心因愧疚而後悔着。
“但有一件事情你必須答應。”李定國更加堅定。
“你說吧,什麼事?”
“我要娶貞兒爲妾,給未出生的孩子一個名分。”李定國說得坦然而無所避諱。
“原來這從頭到尾都是你給我下的套啊,這樣一下,我就不得不答應了是吧!李定國啊,你好聰明啊!”李夫人的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我是堅決不同意的,我肚子不爭氣,只給你生了個女兒,萬一她這一胎是男胎,難道你要把我們整個家業都給外人不成?”李夫人的情緒又如之前知道貞兒懷孕時那般憤怒。
“這事兒也由不得你!”李定國也氣憤地撫袖離去。
這對夫妻原本是佳偶天成,一位是前明大將之女,一位是蓋世英雄,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但自從貞兒來到安隆府,李定國就默默地對貞兒產生無法抗拒的感情。也許這是每一位功成名就的男子到了這個年齡本該有的風度吧!
李定國就這樣氣憤地走了,離在李夫人身邊的只是一陣撫動衣袖的冷風,這股冷風雖短暫,但冷得多麼刺骨。李夫人呆滯着,用女人細膩的情絲,回憶着那曾屬於他們兩個的細碎而甜蜜的過往。但此時,她已確信,她的男人的心已被另一個女人偷走。她是,不會甘心的。
貞兒在房間裡收拾着東西,明珠歡呼雀躍地跑了進來,“貞兒啊,你終於回來了,我早了你一上午,你跑哪裡去了?”
“哦,我只是到街上買點布料,準備做點孩子的衣裳。”貞兒的心情像跟斷了的弦,一直處於低落的狀態。
“貞兒,你真的要這樣無名無分地把孩子生下來啊,這樣對孩子的成長也不好。聽說,李將軍向你提親了,你答應了嗎?”明珠早就探到了這一消息,特來求證。
“孩子是蕭郎的,我怎能嫁與李將軍,這對誰都不好。蕭郎雖然不在了,但是如果他知道,他在人世間還與我有個孩子,他一定會很欣慰的。”說着,貞兒低頭自我安慰地笑着,似乎同時她也看到了蕭郎在世界的另一端微笑着看着她。
“貞兒,你終於回來啦!我急着找你呢!”慈煥像只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衝進貞兒的房間。
“你來總沒什麼好事!”明珠兇巴巴地朝慈煥吼道。
“貞兒,陛下得了風寒,急需你醫治,你速去看看吧!”慈煥不理會明珠的無理取鬧,只是笑着對貞兒說道。
“慈煥,真不好意思,近日我身體微恙。像風寒這種小症你叫明珠就行了呀,行不?”貞兒無力地說着。
“他呀,他眼裡哪裡有我啊!他眼裡啊,只有那位美麗的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明珠邊說着氣話,邊斜着眼氣憤地看着慈煥。
“貞兒,是陛下指名要你看的,你不去也不好吧!”慈煥再一次懇求道。
“好吧,那我去。明珠,我們一起去吧。”貞兒拉着明珠的手。
“好啊,我幫你取藥!”明珠頓時開懷起來。
與將軍府隔開的是一座大花園,穿過花園,來到永曆帝寢宮。此時的永曆帝,經過了上一次的創傷,痊癒之後身子一直很虛弱。昨日,氣溫驟降,虛弱的身子受不住涼風,就得了這個病症。
永曆帝躺在龍牀之上,無力地微微睜着眼,頭上涔涔地流着汗。貞兒走近,摸了一下永曆帝的額頭,“好燙,看來又發燒了。”
沒想到,看似病弱無力的永曆帝卻一把抓住了貞兒的手。“貞兒,你是貞兒對嗎?上次也是你救了朕是嗎?”
“陛下,這是民女應該做的。”貞兒迅速地縮回手,跪倒在地。
“你怎麼跪下了呀,你何罪之有啊,朕還要封賞你呢!”此時,永曆帝卻坐了起來,一改剛纔那副病態,精神煥發起來。
“民女不敢,這是民女應該做的,不求封賞。”貞兒依舊低下頭跪着。
“朕命你擡起頭來!”永曆帝有些不耐煩了。
貞兒把頭擡起,一雙清澈的眸子,細密而濃黑的睫毛,精緻的鵝蛋紅撲撲的,櫻桃般小巧而紅潤的嘴巴,秀長而柔順的烏髮。
正在被高燒纏繞着的永曆帝,此時見到這般非凡的女子,似乎高燒早就退盡。他目不轉睛地看着貞兒,完全無視旁人的存在。明珠與慈煥瞪大了眼睛,吃驚又充滿懼怕地注視着他們。
打破這一尷尬局面的是李定國,“陛下,末將不知陛下身體有恙,末將來遲請贖罪。”
“定國啊,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要與你說。你說上次我的傷也是這位貞兒姑娘救的吧!所以,朕要大大地封賞她。”永曆帝開心地笑着,視線一直不離開貞兒的臉。
“是的,陛下,您打算如何封賞?”
“如今後宮虛空,貞兒姑娘賢良淑德,對朕又有救命之恩。朕要封她爲淑妃。定國,你意下如何?”永曆帝開心地笑着。
“陛下,末將有罪,甘願受罰。”李定國低着頭,似乎犯下了大錯。
“定國,你何罪之有?”永曆帝疑惑道。
“貞兒已有身孕,末將本應早日給其名份,但夫人不允。所以,一直未向陛下稟明。”李定國鼓足了勇氣,堅毅地把話說了出來。
“哦,原來你們二人早有私情!罷了,罷了,那就成全你們吧!”永曆帝揮着手叫大家都出去,最後,又說了一句,“擇日我就擬旨,讓你們倆完婚,你夫人不會有意見的。”
“多謝陛下開恩!”李定國跪拜之後緩緩地帶着愧意離開了永曆帝寢宮。
貞兒懷着忐忑之心離開了永曆帝寢宮,明珠與慈煥也被這一境況所嚇而匆匆逃離。李定國走在貞兒後面,追上前去,拉住了貞兒的手。“貞兒,對不起,我知道是我強迫了你。但是,你沒有別的好去處,我想讓你一個人承受那麼多痛苦,讓我幫你分擔好嗎?”李定國近乎是在企求。
貞兒掙脫了他緊握的手,淚眼朦朧地看着他,她沒有對他說一句話,因爲,她不知道,她是對他感激還是憤恨。她只能逃離,匆匆地逃離,逃向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