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的住處在樑習刺史府的庭院深深處。
因爲樑習的嚴令,故此幾乎沒有人接近劉協的住處。除了幽影在此專門負責劉協的飲食起居之外,劉協幾乎就已經成了一個未知的存在。
而當徐濟與樑習來到這裡時,庭院周圍看不見一個人,更是沒有半點動靜。只有初秋中還沒有死去的知了在秋日的暖陽中寂寥的歌唱着。
不過這僅僅是表面現象,當徐濟和樑習才一步入到後花園的時候,面前立時人影連閃,幾個黑衣人已經攔攔住了徐濟的去路,手中閃亮着烏光的連弩已經對在了徐濟和樑習的胸口上,同時低聲喝道:“什麼人?”
樑習苦笑地看向徐濟,他雖然是新晉的幷州刺史,不過卻對眼前的這些幽影全無辦法,他並沒有權利調動這些神秘的人,他知道,在兗州治下,只有徐濟纔對這支部隊有着絕對的權威。
徐濟見狀裂開嘴微笑道:“是我,你們難道連我都不認得了?還不退下。”
那些幽影從閃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看清楚了面前的人正是兗州之主,此時聞言,對着徐濟的這個善意的玩笑也回以笑容而後微微躬身,一拱手,頭也不回,倒縱着閃到花園深處。轉眼間便不見蹤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樑習見此狀況便拱手向徐濟讚歎道:“主公,若是我兗州軍人人都是這種素質,何愁北疆不平。大漢不興?”徐濟對這個說法當然完全同意,問題是這種軍隊實在是太難訓練了。現在自己手中已經有兗州、冀州這兩座大州,找你個空青徐也近在咫尺。但他麾下軍隊的數量也已經將將達到五十萬之多,可是幽影也纔不過一萬人左右。這雖然只是幽影的作戰人員,要算上幽影幾乎遍佈天下的情報網絡那自然不止一萬人這個數字。但是想要讓兗州軍全部變成這種素質,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了。
兩人邊走邊說,正說話間,迎面便有一人飄然而至。正是多時不見的史阿。徐濟看着這武功日益深不可測的大漢第一劍師,心中不禁有幾分溫暖,若不是他徐濟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再不保養就有性命之虞,當然史阿的功績不止是這點小事,不過這些事記在心裡便好。徐濟當下便和史阿談笑起來。史阿臉上仍舊冷若霜雪,但是眼中卻閃過強烈而真摯的情誼。
談笑幾句,徐濟向史阿問起了劉協這一路來的情況。
史阿皺了皺眉頭道:“聖上這一路上並沒有什麼不妥,只是不大喜歡說話而已。和我雖然也說話,但卻沒有了以往的隨意。”這並不奇怪,劉協曾經把史阿視作這的心腹,但是到頭來卻發現史阿是徐濟的人,那心中地感受也是可想而知的。
徐濟看着史阿,心中知道這個史阿對劉協的感受。
不管怎麼說。史阿的師傅王越就是在保護劉協的戰鬥中死在呂布的手中,對於史阿來說,劉協並非是一個皇帝那麼簡單,這個少年應該說是王越留給他的理想。在史阿的心中。劉協當不當皇帝沒有關係,但是劉協必須要安全現在他所要保護的對象居然對他防範甚深。史阿心中的感覺是如何難以言喻徐濟也可以體會一二。
史阿彷彿想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對徐濟沉聲道:“主公。史阿有一個不請之請,不知道主公能否答應”
徐濟淡然道:“史阿兄。你放心吧,無論到什麼時候。我都會保聖上的安全地。我徐濟可以用項上人頭擔保。”
對於劉協的性命徐濟從來都沒有興趣。他有自信只要自己操作得當,天下的百姓早晚會忘記這個名不符實地皇帝的,
史阿聞言卻是一愕,他沒有想到徐濟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
徐濟淡然自若道:“我現在還記得先帝臨死的時候最擔心地就是聖上,當日我答應了先帝,那就不會反悔,否則與禽獸何異?”只是徐濟說的這個先帝卻不是那無情無義只想着利用他的漢靈帝,而是劉協的哥哥,那個無辜的劉辯,在徐濟眼裡這位恐怕才真正會是個好皇帝,只有常懷敬畏之心之人才知道體恤民情,至於劉協?那不過是個已經被嚇怕了的怯懦之人而已。
史阿卻是長長出了一口氣,
在亂世和宮廷中久了,史阿早就見識過了這些梟雄心狠手辣的本色。但更知道這些梟雄無一不是一諾千金地人物。有徐濟這句話,史阿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史阿對徐濟十分有好感,自從英雄樓一事之後史阿對這個年少就富於氣度和雄才的人便極爲看好,因此史阿實在不希望看到徐濟這個朋友作出讓自己爲難的事情來。
但是他也知道現在徐濟的實力其實已經是天下諸侯之首,根本沒有誰可以憑藉一己之力對抗,在這種情況下,史阿更知道其實藉着現在這個機會殺掉劉協完全可以一了百了,史阿知道留下劉協纔會給徐濟弄來很多的麻煩。現在徐濟對自己做出這樣的承諾,當然讓他感動。
徐濟的心中卻另有打算,現在天下局勢日漸明朗,大體看來,北方有自己,而江東的曹操、荊州的孫策、還有益州都將是自己征戰天下的最後敵人。
的確,現在曹操在江東沒有站穩腳跟,孫策想要徹底的收服荊州還要耗費上一些時日,益州局勢現在大概動盪不安,看現在這三個地方的局勢可以說實在是自己下手的最好時機。可是自己現在根本沒有能力全面出擊,近半年多的征戰幾乎已經調動了兗州所有能夠動用的軍隊,而且很多都是長途奔襲,穿州跨郡,軍隊的疲勞程度早已經達到了極點。兗州的經濟也已經大到了承受的極至,雖然自己可以通過增加稅收來維持軍事行動的進行。但那絕對是涸澤而漁,得不償失。
何況自己制定的法律怎麼可以隨意地更改呢?那絕對是亂民之道。而且除了面前的三個敵人。自己的整個北方的遼闊疆土都將成爲與異族作戰的戰場,還有那西涼的亂局更是令人頭痛。
先不說這些頭腦簡單的草原異族,想一想曹操和周瑜的權謀,徐濟就足以頭痛了。
曹操很聰明,這是毫無疑問的,他讓揚州刺史劉繇擋在自己南下大軍的前面,讓自己有點投鼠忌器。同爲皇親國戚,徐濟不過是個外姓人,劉繇卻是個名副其實的皇親。至於荊州,看周瑜一心只想拿下荊州四郡,就可知道周瑜已經看穿自己想要南下的意圖,準備和自己打一場水戰,即便是李嚴帶兗州軍入荊州,那又如何?
毫無疑問的是荊州的世家大族寧願選擇孫策,也不會選擇自己做荊州之主。
所以徐濟無比清楚自己現在南下的結果就是迫使荊州的世家大族全部投降孫策,而自己也只會進軍到襄陽一帶便止步不前了,因爲再向南推進.那就是長江和其支流了,周瑜完全可以放棄荊州北面,在長江南面和自己打持久戰.
荊州世家大族的投降一定會導致荊州水軍的投降.
要打水戰?那絕對頭痛.
益州,荊州,揚州,三家聯手,長江防線就會完美無缺,這時候可沒有飛機。面對這般天險也唯有強渡,由此可以想象其中地艱鉅.所以徐濟明白自己統一天下的切入點應該在益州!
而益州不管最後會落到誰的手中,但那一定是劉姓子孫。
對付皇族的最好接口就是皇命了,所以。在拿下益州前,自己一定要緩和劉協的關係。
思索間,三人已經來到了一座氣勢恢弘、富麗堂皇的高大建築前面。史阿對徐濟肅容道:“主公。我先去通報聖上。”
徐濟點頭。
史阿進到屋中。不多時,便出現在門口。臉上隱情不定。
徐濟見他臉色不大好看,關心問道:“史阿兄。有什麼不妥當?”
史阿卻沒有回答,只是對徐濟道:“主公。聖上聽說你來,看上去很高興,而且要單獨見你。”
徐濟心中一凜,這個劉協是越發難以對付了,面對自己這個最有可能謀奪他大漢江山的人,他居然能夠笑得出來,
不過徐濟也就這麼一想罷了,他哪會把劉協放在心上?他只是在想這個劉協莫要玩出火來,否則會有千般的手段等着叫他見識。
徐濟答應不殺他,但是徐濟麾下的一衆將領和文臣卻並沒有答應。
到那時候,史阿可就怨不得自己了。
不過徐濟並不想這麼做,徐濟很清楚自己此行地目的,他就是不希望在平定北方之後,自己挾天子以令諸侯奪得益州之前,這個劉協再給自己惹什麼麻煩,歷史上的曹操就是前車之鑑。雖然明知道沒有人會放棄自己地權利,但是徐濟還是準備試一試,那並不是奢望劉協完全不和自己鬥氣,而是希望劉協能夠收斂自己的行爲。
徐濟獨自一人進到屋中,只見在滿屋的珠光寶氣中,那個尚且年幼的劉協正坐在書桌地後面,專心致志地寫字。聽見開門的聲音,劉協便擡起頭來,一見是徐濟,站起身來,滿面堆笑道:“姐夫,多時不見,聽說兗州軍在兗州大破袁術,波才大軍更是攻破了袁術地大營,氣的袁術那逆賊吐血身亡,這當然是愛卿平日裡教導有方所致,這次能夠除掉袁術,愛卿居功至偉!”
徐濟看着他笑吟吟的樣子,心中卻是一陣猛烈的不舒服。
宮廷真是個可怕的地方,沒想到劉協這麼小的年紀居然就已經學會了笑裡藏刀。心中明明是恨自己到了極點,卻要裝出視自己爲心腹,把自己當成是左膀右臂的模樣。是不是歷史上的秦始皇和康熙在面對呂不韋和鰲拜的時候也是這副表情?
不過徐濟卻不會給劉協反手地機會,先是例行公事的跪了下去,在劉協快步上前,用手微一攙扶的時候。徐濟便迅速地站起身來,輕描淡寫道:“聖上謬讚了。袁術這人好大喜功,尤其喜好妄談天命。能夠當好一個州郡的刺史太守就已經是他的極致了。卻自認爲是九五之尊,現在氣死,完全是咎由自取,與人無尤。一個人做事情首先要衡量一下自己的能力,不要做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那正如三歲地孩童去舞弄長矛,只怕沒有致人於死地,自己先要受傷了,聖上聰明仁厚。自然明白臣下在說什麼。”
劉協聞聽這話臉色微變,他當然能夠聽出徐濟的言外之音,那是在借袁術警告自己不要輕舉妄動,最後的結果只能傷到自己。
看來自己的威脅起到作用了,徐濟很滿意。
趁熱打鐵是徐濟的好習慣,他絲毫不給劉協思考的機會,又淡然開口道:“聖上在長安之亂的時候受了不少苦,更有一段時間漂泊在外,想必是受了不少驚嚇吧。”
劉協不明白徐濟爲何突然提到這件事情上來.再想起自己當日是騙過了史阿。自己悄悄逃跑的事情,還以爲徐濟要向自己發難,心中有點慌亂,勉強笑道:“愛卿所料極是。當日寡人在山洞一覺醒來,卻發現史阿愛卿不在寡人身邊,自然有些害怕。當然就跑了出去,誰知一下子迷了路.再也找不到那個山洞了。讓你們擔心了.”
徐濟大有深意的看了劉協一眼,突然間覺得有必要向劉協深入的懇談一番.否則這個皇帝很有可能在以後地日子裡面招惹自己.自己可不想因爲眼前的這個劉協而失去史阿.看着徐濟那似可看穿自己內心的雙眼。劉協一陣慌亂。更加勉強地笑了起來道:“不過兗州真的不錯,寡人沒有想到在人世間還有那麼美麗的地方,要不是愛卿要接寡人回長安。寡人還以爲可以在那裡長久的住下去呢,哈……”
這番話說得軟中帶硬。表面上在說徐濟治理州郡有辦法,其實卻是在說徐濟以下犯上,強留自己在兗州。
徐濟不動聲色地看着劉協,意味深長道:“聖上所言極是,兗州雖好,但卻不是長安,聖上乃是九五之尊。在兗州居住一段時間不過是權宜之計,畢竟長安大亂,那裡實在是太危險了。”
劉協眯着雙眼連連點頭微笑,但卻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
徐濟看着劉協自作聰明的樣子,心中更多的卻是憐憫。看來劉協對自己的感觀簡直是查到了極點,若是劉協在今後保有這種心態的話,自己只怕是忍不住會想對他動手的。
劉協卻看着徐濟道:“這次在愛卿的護送下寡人可以回到長安。實在是寡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再加上剿滅袁術地事情,待回到長安後,寡人一定要給愛卿加官進爵,一個小小的兗州刺史又怎能體現出愛卿的功勞呢?”
徐濟趁機道:“聖上,這些封賞都是身外之物,臣下倒是希望聖上明瞭臣下的苦心,那也就不枉臣下這許多的事情了,言語中帶着誠懇。”劉協聞言一愣,沒有想到徐濟會突然用這種口氣和自己說話,不由得看向徐濟,只見徐濟雙目中精光閃閃,在其中有一種關愛隱約閃現,這是在其他想要控制自己的諸侯地眼中看不到的,不由得爲之一愣。
不過劉協卻不會輕易地相信徐濟,因爲他本身就是一個多疑的人,再家上本身十分擅長演戲,又知道徐濟最擅長的就是裝聾作啞,所以徐濟的這個表情絕對不可能令劉協對徐濟的感觀。
徐濟看着劉協,沉聲道:“不知道聖上還記得幾年前臣下進洛陽拜見先帝的情景?”
劉協地眼中閃過緬懷的神色,雖然漢靈帝並不是什麼好皇帝,但卻是一個好父親,在自己的童年中,因爲有了這個父親纔會令自己那灰暗的人生有了若干亮色。
徐濟輕嘆了一口氣道:“當時臣下尚且不是駙馬,也沒有如今這般顯赫的地位,當時臣下被招爲駙馬之時先帝對臣下說一定要保護聖上的周全,這句話臣下始終沒有忘記。”
劉協沒有想到在自己的眼中就是亂臣賊子的徐濟居然還記得當時說地話,不由得有點發愣。徐濟輕嘆了一聲道:“當時接受先帝囑託的人一共有塞碩大人、王越先生和臣下。可惜他們兩個人都死在了洛陽之亂中,到如今,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只有我和史阿先生了。”
這自然是假話,徐濟當年受命與劉協是全然無關,自己當時依靠的是張讓,蹇碩之事不過是照着後世的史料編造出來的。但好就好在死無對證,便是史阿那邊有所驗證也一知半解,畢竟自己纔是那個受了遺詔的人,史阿不過是受王越所託而已。
劉協不出聲了,不過在聞聽史阿的名字的時候,眼中厲芒閃過,顯然是心恨史阿出賣自己。旋即反應過來,擡起頭來看向徐濟,見到徐濟的表情,馬上知道自己剛纔的反應已經落入到了徐濟的眼中徐濟看着劉協,苦笑道:“聖上心中不自在,臣下是知道的,但是聖上卻在錯怪史阿了,要知道史阿這輩子最尊敬的人就是他的師傅王越,而保護聖上是王越的遺願,請聖上相信,無論到何時,史阿都不會做對不起聖上的事情。”
劉協笑了起來,不過卻像一把錐子:“愛卿說得對,史阿是愛卿的座上客,寡人居然不知道,有愛卿這樣爲國爲民的主子,纔會有史阿先生這等忠心耿耿的手下。”這番話說得客氣,卻還是在諷刺史阿當時混入到皇宮之中是在騙取自己的信任,別有居心,至於這居心是爲了誰,那當然矛頭直指徐濟。
徐濟現在沒有心情和劉協打哈哈,搖頭道:“聖上,其實史阿並非臣下的手下,他現在稱我爲主完全是爲了聖上,聽說聖上也是劍術高手,應該明白一等一的武功要有一等一的胸懷的人才能練成,史阿就是第二個王越,視功名如糞土,這人世間除了無上的武學在他的心中之外,其他的事情在他的心中都是過不留痕。若不是爲了保護聖上,恐怕他早就已經雲遊四方又或者找呂布報仇去了。”劉協聞言一驚,臉上露出思索之情。
這話當然更是扯淡了,史阿的境界肯定要比王越高,史阿是真的是功名利祿如糞土,但王越卻一心入仕,王越真正做到超脫也不過是在與呂布一戰之時,但那時候他年歲已高,自然也無法改變被呂布擊敗的局面了。
但看劉協的反應徐濟卻是心頭一寬,知道劉協心中並非是鐵板一塊,若是可說動他,日後對於攻打益州實在有天大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