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長安一樣,洛陽宮城中的東宮也在整個皇宮的最東邊,佔了老大一塊地皮。不過只要用手指頭算算東宮僚屬還有女官和內侍的名頭,就知道這塊地方絕對需要這麼大,否則根本裝不下這麼多人。
李賢才踏進東宮,前方就搶出兩個宦官跪了下去,口稱沛王殿下。見此情景,他也絕了悄悄溜進去嚇李弘一跳的心思,慢條斯理地問道:“太子殿下如今在幹什麼?”
“回稟沛王殿下,太子太傅于志寧於大人正在裡面給太子授課,很快就要完了。”
一聽說馬上就要完了,李賢這才點點頭往裡邊走。于志寧品行才學都相當不錯,只是仕途上的運氣卻不太好,當初當過太子承乾的老師,結果承乾被廢身死,後來又轉給太子李忠,到最後李忠還是被廢,李弘算起來竟是于志寧侍奉的第三個太子。
此公爲人還算謹慎,學問也高明,但是李賢最怕的就是聽那些禮義經典,所以遠遠聽見於志寧還在那裡口若懸河地講,看見李弘在那裡愁眉苦臉地聽,他立刻停住了腳步。好半晌,裡頭的聲音終於沒了,他這才優哉遊哉地走了進去,恰好於志寧走出來,他便笑嘻嘻地行了一個禮。
“沛王殿下!”于志寧看到是李賢,登時露出了幾分警惕,還過禮後便咳嗽一聲道,“沛王和太子兄弟情深,老臣一向覺得是諸王楷模。只是太子重任在肩,沛王還請多多提點太子勤學苦讀,不可帶其嬉玩亂xing!”
李賢心中暗自腹謗,表面上卻不得不連聲應了,躬身送其離開方纔鬆了一口氣。這老傢伙可是東宮最重的一尊佛,別說李弘不敢惹,就連老爸李治沒事也不去惹,于志寧就只有看到武后有幾分發怵,反正他是不敢說什麼話觸動了這白鬍子白髮的老頭。
“五哥!”
“啊,六弟!”看到李賢,李弘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見四周沒什麼外人,上去就給了弟弟一拳。這不打還好,一圈上去,反彈的力量讓他連連呼痛,最後只得沒好氣地瞪了李賢一眼,“沒事練得渾身肌肉乾什麼!”
李賢嘿嘿一笑,見李弘臉色還是照樣不好,手臂更是細得和燒柴棍似的,不由皺起了眉頭:“五哥,不會吧,怎麼你又瘦了?這讀書也得有個度,否則要是書讀成了身體讀壞了怎麼了得?你如今還年輕,將來日子還長着呢,用得着這麼拼命?”
“唉。”李弘愁眉苦臉地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說,“太傅他們都說父皇如今身體不好,我作爲太子遲早要監國,所以應該多多學習處理政務。”
“監國的事情還早着呢!”李賢不由分說地拉起了李弘的手腕捏了捏,幾乎沒有三兩肉,這頓時讓他火冒三丈,“身體是本錢,身體垮了,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還有什麼用?五哥,要勞逸結合你懂不懂?你看看我,天天練武,百病不生,哪裡像你天天要靠藥罐子過活!”說着他撩起衣袖露出了精壯的手臂,示威似的揮了揮。
李弘殷羨地在上面捏了一把,見紋絲不動,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來:“我天天都發愁時間不夠用,只能睡幾個時辰,哪裡有福分能像你練這麼好筋骨?說起來於師傅還真是身體好,一年到頭都難得病幾回。”
這話就流露出幾分不對勁了,想到那一回東宮兩個師傅齊齊病倒哦的情景,李賢頓時露出了一個會心的微笑,看看四下沒人,便上前在李弘的耳邊低聲問道:“如果我有辦法讓他們全都病幾天,你覺着怎麼樣?”
李弘渾身劇震,連忙偷偷摸摸往四周瞧了瞧,然後便道貌岸然地輕咳了一聲:“我和沛王有事要商量,你們先下去!”
直到人都沒了,他這才緊張地問道:“你可別瞎胡鬧,要是把事情鬧大了,朝堂肯定要翻天,就連父皇母后也要驚動。你有幾分把握?”
這前頭都是空的,最後一句方纔落到了實處。李賢知道李弘一直都是乖寶寶,說出這種話來,顯而易見是真的快憋瘋了,說起來李弘的天賦還真的是比不上他,否則要是樣樣都能過目不忘,也不用每天晚上背書到那麼晚。
“放心,山人自有妙計。”李賢笑嘻嘻地拍了拍李弘的肩膀,神秘地眨了眨眼睛,“要是讓他們病久了當然不好,我有分寸,讓他們集體病上幾天,然後……”如此這般地解說一番後,李弘登時大喜過望。
第二天黃昏,李賢便悄悄給李弘捎帶了一個紙包,讓他暗地裡放在幾個師傅的茶水中。可憐李弘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拿着紙包手裡直哆嗦。猶豫許久,他方纔藉着禮敬師傅的名義親自給於志寧沏茶時,手忙腳亂地在其中下了藥,然後親自奉上,喜得於志寧白鬍子一抖一抖,一杯茶全都喝了下去。
有了這一次的成功,接下來李弘自然是駕輕就熟,也不再做什麼親自奉茶之類的傻事了,而是找了個機會把藥全都下在了茶壺裡。而爲了不誤傷自己,他一下午愣是滴水未沾,直到晚上三個師傅全都走了,他方纔咕咚咕咚痛喝了一肚子水。
次日清晨,李弘照例早早爬了起來,等到預定的時辰都沒有人來,他立刻派人前去打聽,當東宮的幾個宦官匆匆回報的時候,他心中樂開了花。
太子太傅于志寧一早起來臉上身上一片疹子,雖然不癢不痛,但看上去極其可怖,其他兩個師傅都是相同症狀。所以說,他們全都不能來了!
而得知這個消息,李賢立刻發揮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跑到武后那裡說李弘怎麼消瘦,怎麼可憐,就連太子太傅他們都因爲過於勞累而使得身上長了疹子,結果引得武后母性大發,立刻去把李弘召了過來。李弘就依足了李賢的意思,愣是找了身寬大的袍服穿上,結果看上去愈發瘦得不成樣子,武后一見大驚,一刻不敢怠慢地帶着李弘去兩儀殿見李治。
李賢早就找了個緣故在兩儀殿等着,所以,當應召而來的御醫把手從李弘腕上拿開,誠惶誠恐地說出了一通晦澀難懂的專業名詞,大意是李弘太過用功身體有所損傷的時候,他就知道,他的目標達成了。
李治一向愛李弘的勤學,但太子的身體無疑更加重要。因此,只是略加忖度,他就下旨改太子太傅和東宮諸師一日一至東宮授課爲三日一至東宮授課。而下頭的李賢聽到此話,立刻朝李弘投去了意味深長的一睹。
老哥,你可又欠了我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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