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夜裡,林秋生感到心神不寧,惶恐不安,好像自己身上突然失去了什麼似的。
魂不守舍的林秋生走出陽臺,他仰頭望着夜空中那點點滴滴的星星,他問自己,今晚是怎麼啦,幹麼心驚肉跳的呢?難道真的要發生什麼事了嗎?
其實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是有一定的先兆的,只是人們沒有在意罷了,或者說自己沒有這些靈感罷了。當然林秋生是一個很細心的人,他想今天晚上出現的這些狀況應該是上天發給自己的一個不詳的信號。
他沉思着,難道是今天自己的工作出了問題?他反覆的回憶着今天自己工作中的每一個細節,最後他肯定這方面的每一個環節不存在任何問題。
難道是他的好朋友小米那邊出什麼問題了?說小米那邊出問題他自然不會相信,因爲小米跟他一樣,不太喜歡交朋友,不喜歡去大庭廣衆的地方,更不喜歡去那些娛樂場所去招惹是非,他兩出了每天在醫院上班的那八小時之外不是捧着書本就是寫寫日記。因此林秋生始終是想不出今天晚上心驚肉跳,惶恐不安的原因所在。
月兒悄悄地從東山頂探出了腦袋。幾片白雲飛快的從林秋生頭上的夜空飄了過去。草地中的蟋蟀在嘰嘰嘰的鳴叫着。秋風拂面,涼滋滋的,林秋生知不覺的感到身上有些寒意,同時也不自知不覺的嘆了一下氣。他從來都沒有嘆氣的,今晚卻無緣無故的嘆氣了。
林秋生在陽臺上站了很久很久才重新回到屋裡,可是他的心靜不下來,就像夜空中的月亮懸在頭上,飄蕩在夜空。魂不守舍的他在寫字桌邊坐了下來,隨手拿起桌子上的日記翻了翻,然後又放回了原處,他的心很亂,看來今天晚上的日記是寫不下去了。
他感到有些疲憊,乾脆熄了燈,往椅子靠了靠,閉上雙眼,心裡說:別去想那麼多吧,怎麼會出什麼事呢?不會的,不會的。
精神疲憊的他閉上眼睛一會,突然就糊里糊塗的做了這樣一個夢:——
“秋生啊,老爸要走啦!”林秋生的父親那慈祥的面孔出現在他的面前,父親端詳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老爸有一件事藏在心裡二十年了,再不告訴你恐怕就沒機會了。”
“老爸你心裡哪會藏着秘密呢?你是見兒子困了逗着開心吧?”林秋生咧着嘴對父親笑了笑說。
“老爸不是逗你開心,”他父親一臉嚴肅的表情望着他說道,”你看着老爸,認真的聽老爸說話。老爸心中確實是藏着一個天大的秘密,這個天大的秘密藏在老爸心裡已經二十年了,我想今天晚上也該到了告訴你的時候了。”
林秋生望着父親那嚴肅而又慈祥的面孔,他收起了嘴角上的笑容,從父親那嚴肅的表情和語氣中他感到了藏在父親心中的秘密的重要性:“老爸你說吧,秋生認真的聽着。”
而這時林秋生的父親嘴角抽動着,似乎倒口的話又難以啓齒。父子倆的眼睛互相對視了很久,最後還是林秋生的父親先開口:“孩子啊,其實老爸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你也不姓林,你姓秦,你的親生父親叫秦山......”
“秦山?我的父親叫秦山?不,不不!我的父親是您!您纔是我的父親!”
林秋生一陣驚呼從夢中驚醒過來,原來是自己做夢了。不過他回想着剛纔的夢境,好像曾經他在其他的夢境中也聽說過秦山這個人的名字。今晚上老爸怎麼會在夢中跟他說起這個人的名字呢?他怎麼會是秦山的兒子呢?這個叫秦山的人又是誰?不!他的父親叫林安。林安纔是他的父親。他跟那個叫秦山的人沒有任何關係,他從來也不認識那個叫秦山的人。
可是林秋生的父親林安說自己要走了,他要去哪裡?林秋生突然心裡慌跳起來。因爲這時的林秋生靈光一閃,難道這是他父親林安大夫的大限到了的兆頭嗎?不,不可能!他立刻又否定了剛纔那一瞬間的想象,因爲前幾天林秋生還回去跟父親過了一箇中秋團圓節。林秋生的父親林安大夫很健康的,一輩子做了那麼多的好事,救了那麼多人的生命,他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怎麼會是他父親的大限之兆呢?不會,絕對不會!林秋生你不要自己嚇自己啊!
林秋生雖然是這麼想,但他還是放心不下,決定明天請個假立馬趕回去看看父親。他的父親林安大夫這輩子確實不容易,他從來都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因爲他的母親在他生下來之後就死去了,他是與父親相依爲命長大的。幼年的他幾乎是呆在父親身邊,可以說是形影不離。但是到了七歲那年父親把他從西瓜灣送回爺爺奶奶身邊,後來他又去城裡讀了幾年的書,然後在城裡一家醫院找到一份工作,那個時候他們是聚少離多,難得聚在一起。
本來他的父親想直接把診所交給他的,可是他說他想到醫院裡歷練歷練,他父親也很贊同。這些年來他父親漸漸地老去,而他這個做兒子的又不在身邊,雖然他父親的身體還算硬朗,但一個人少不了孤獨和寂寞。有的時候他很想辭掉醫院的工作,回去多陪陪父親。
有的時候他也曾在想,像父親這樣的條件,年輕的時候爲什麼不再婚呢?尤其是小的時候他見到別人家的孩子有母親的疼愛,有母親的呵護,而他的母親在哪裡?別人家的母親經過他面前的時候他會記着每一張臉上的表情,記着每一張臉上的微笑,那種微笑讓他好羨慕啊!他期待着那種母愛的微笑,期待着那種母愛的呵護。然而上蒼沒有賜給他這樣的福分。他在想,自己的母親的微笑一定會比別人家的母親的微笑更甜更美吧?因爲有一回他的父親告訴他,他的母親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善良的女人。
這一夜,林秋生惶恐不安到了極點,一次又一次的走出陽臺,望着夜空。一直東方發白了他才又一次從陽臺走了回來。
這個時候,突然門外響起嘀嘀噠噠的馬蹄聲。
“籲!——”地一聲,一輛馬車在門外停了下來。
接着有人跑上來砰砰的拍門:“林少爺,林少爺,快開門!快開門啊!”
林秋生不妨大吃一驚,心臟幾乎要從胸膛奔出來了,因爲他聽得很清楚,外面拍門的人是西瓜灣的江二叔。江二叔幹麼會大清早心急火燎的從西瓜灣趕來拍門呢?難道真的是他父親林安大夫出事了嗎?
林秋生慌忙開了門:“江二叔你這是......”
“林少爺......”江二叔望着林秋生,他欲言又止,聲音是那麼的低沉而帶着悲涼。
林秋生一下子意識到,他的父親也許真的出事了。他的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一樣,氣有些喘不上來:“江二叔,是不是我爸......”
江二叔點了下頭:“林大夫昨天晚上......”
林秋生開始發抖,臉變得鐵青,“哇!——”地一聲痛哭起來。
江二叔嘆了一口氣,低沉的說道;“林少爺節哀吧,你父親昨天晚上突然去世了。”
林秋生淚如雨下。痛哭了一陣,他也無心去收拾行李,心情沉重的坐上江二叔的馬車回西瓜灣去了。
一路上,林秋生回憶着昨天晚上的夢境,他父親林安說自己要走了,他父親林安果然去世了。他父親林安在夢中跟他說的話是真的啊!難道他真的是秦山的兒子嗎?秦山又是誰啊?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夢啊!
可是當馬車剛剛經過鎮子的時候又發生了這樣一件奇怪的事情:——
一位中年婦女追着馬車大聲地喊着:“喂,江二哥,停車,停車!趕緊停車!我有要緊的事告訴林少爺!”
“籲!——”江二叔將繮繩一收,馬車立刻停了下來。
中年婦女氣喘吁吁的跑上來說道:“林少爺,我正要去找你呢,沒想到我在這裡遇到你了。”
這中年婦女是西瓜灣徐桂的老婆,姓劉,人和氣,性格直爽,嘴巴挺來得,因此大家都叫她快嘴劉。
“快嘴嬸子,你有事找我?”林秋生沙啞着嗓子問道。
“是的,”快嘴劉直爽的說道,“剛纔我在鎮上遇到你老爸林大夫,你老爸林大夫託付我轉告你一件要緊的事情耶!”
“你說剛纔你在鎮上遇到我老爸?”林秋生不妨吃了一驚,他回過頭來望了江二叔一眼,然後睜大兩眼望着快嘴劉。
江二叔來報林秋生的父親林安大夫昨天晚上去世,現在快嘴劉卻說剛纔在鎮上遇見林秋生的父親林安大夫,這些荒唐透頂的事能不讓林秋生吃驚嗎?
而江二叔聽快嘴劉說出這些荒唐透頂的話,頓時臉色一沉:“快嘴劉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告訴你,林大夫昨天晚上亥時三刻就去世了,你竟說剛纔還在鎮上遇見林大夫,這種玩笑也開得嗎?”
快嘴劉剛纔確實是遇見了林秋生的父親林安大夫,因此跟江二叔爭吵起來:“江二哥你纔是胡說八道!大清早的你詛咒林大夫啊?”
江二叔有點生氣了,板着臉說道:“快嘴劉,我怎麼詛咒林大夫呢?昨天晚上亥時三刻林大夫就去世了,是老者三叔公讓我來城裡接林少爺回去的。而你卻說剛纔還見過林大夫,你開這種玩笑幹什麼?你發神經了是不是?”
快嘴劉見江二叔板着臉,表情嚴肅,不像是開玩笑。可是林大夫怎麼可能昨天晚上亥時三刻去世了呢?完全不可能!因爲剛纔她確確實實見過林大夫:“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剛纔我還見過林大夫,他揹着藥箱,說去天河村給黃石他娘看病。”
快嘴劉還在爭執,江二叔十分生氣,衝着快嘴劉說道:“我說你快嘴劉是見着鬼了,我告訴你,林大夫昨天晚上跟大家聊天的時候,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然後又坐下去就跟着去世了,老者三叔公看過時間,正好是亥時三刻。”
快嘴劉不服氣,朝江二叔吼道:“你纔是見鬼了!剛纔我明明見過林大夫,你卻說林大夫死了。林大夫剛纔對我說林少爺今天一定會回來拿一樣很重要的東西的。”
“胡說八道!”江二叔氣得火冒三丈。
快嘴劉也冒火了:“江二哥你才胡說八道!”
現在心裡最難受的是林秋生。快嘴劉跟江二叔兩人的爭執就像一根根針紮在林秋生的心頭上。一個說他父親死了,一個說剛纔還明明看到他父親去天河村給黃石他娘看病,到底他們兩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啊?
“你們兩個別吵了好不好!”林秋生的淚水嘩嘩的流,“你們怎麼可以跟我開這種玩笑呢?
快嘴劉走到林秋生身邊,望着林秋生說道:“林少爺,我快嘴劉對天發誓,我不是開玩笑,我說的句句是真,剛纔林大夫託付我一定要轉告你,他把一件很重要的東西藏在牀鋪裡面,叫你千萬別把牀鋪燒掉了。”
見快嘴劉一本正經的表情,林秋生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望着快嘴劉,他焼什麼牀鋪啊?他讓快嘴劉弄蒙了:“快嘴嬸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快嘴劉認真的說道:“林少爺,的是這樣,剛纔我遇見你老爸的時候,他託付我一定轉告你,千萬別把牀鋪燒掉了,他藏在牀鋪裡面的東西非常重要的。說畢他就急匆匆的走了。”
“一派胡言!”江二叔吼道。
“你纔是一派胡言!”快嘴劉也吼道。
快嘴劉跟江二叔又爭吵起來了。兩人誰都不服誰。出現這種狀況真把林秋生弄得暈頭轉向,哭笑不得。
突然江二叔衝了快嘴劉一句:“快嘴劉,我不想跟你吵了,不信你就隨我回去看看!”
“我就不信!”快嘴劉回了一句。因爲剛纔她還跟林大夫說過話,說林大夫死了,打死她她都會相信。於是跳上江二叔的馬車:“走,我倒要回去看看,大清早的你竟說林大夫死了!你不是在詛咒林大夫嗎?”